初冬的时候,我们一行人到豫西乡间去。
那是伏牛山的深处,山冈起起伏伏的,山上的树都凋尽了叶子,看上去灰蒙蒙的。在山脚下,我们见到了许多柿树。那些柿树有的劲干虬枝,有几个人合抱那么粗,有的是挂果没有几年的新树,树干泛着灰绿,树不粗,也不高。
令我们感到奇怪的是,在我们看见的每一棵柿树的顶梢,都有五六个又红又大的柿子,不管那棵树是参天高大的古柿树,还是并不高大的新树,在落光了叶子的树上,那些鲜红的柿果就像一个个高挂的红灯笼,红得鲜艳而炫目。这个时候了,该收获的应该早就收获了,为什么每棵柿树的顶梢还长着几颗又红又大的柿子呢?我们几个人禁不住七嘴八舌地猜测了起来。有人说,可能每棵柿树就结了那么五六个柿子,这里的农人可能还没有来得及采摘。有人说,为什么低处的树枝上没有柿子,而那五六个柿子都差不多长在每棵柿树的顶梢呢?肯定是这里的人太笨,他们不敢爬到树的顶梢去摘柿子,所以低处枝上的他们已全部摘下,而顶梢的那五六个柿子就留了下来。
我们都赞同第二种说法,认为一定是因为这里的人太笨,他们不敢爬到柿树的顶梢去,所以就留下了那红灯笼似的鲜艳而诱人的红柿子。
后来,我们在一个山脚下遇到一位打柴的老农,为了验证我们的结论,我们涌上前去对那位老农说:“是不是每棵树每年只能结三五个柿子呢?”老农笑着摇摇头说:“怎么会只结三五个呢?一棵树要结上许多的。”
我们又问老农说:“这些柿树上的果实是不是已经采摘过了。”老农笑笑着说:“九月的时候,已经摘过了。”
我们又吞吞吐吐问老农说:“是不是因为顶梢太高太危险,人们不敢爬到顶梢去,所以每棵柿树树顶梢的几个柿子现在还留着?”老农一怔,又不屑地说:“没有俺们摘不到的,就那顶梢,俺们还能够不着?”
我们不解地问老农说:“那你们为什么采摘时不把那些柿子全摘了呢?”老农淡淡地说:“我们故意留下的。”故意留下的?我们更不解了。老农淡淡一笑说:“人们劳作了一年,收获了小麦、大豆、玉米什么的,可以安心在家有吃有喝过冬天的生活了,而那些鸟儿也忙了一年了,大雪封了山、封了地,叫它们吃什么?这是俺们留给鸟儿们的果实,也是俺们这地方的风俗,如果谁要把树上的柿摘光了,那大家就会瞧不起你,怎么和鸟儿争东西吃呢?大家就会和你断来往。”我们一听,全愣了,老农看一眼我们说:“树上留的这柿,我们叫‘老鸹柿’”。
不是摘不到,而是故意留下给鸟儿们吃的,想想我们刚才的匆忙猜测,想想我们给这里人下的“笨”字结论,我们的脸全红了。
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实的。有许多时候,许多东西需要我们透过心灵去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