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上世纪80年代的一个冬天,那个冬天来得特迟,也来得特冷。
期末考试一完,同学们迫不及待地往家里赶。回到家里,紧张的心一下子轻松下来。由于考得不是很理想,我闷闷地在家待了两天,娘说,到同学家走走吧,你们有话说,说说话心情就顺畅些。
娘说着话,就把我那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从箱底翻了出来,我穿匕就找同学去了。那年,读高三的同学我们村也就四个,李家湾的海子是我最要好的。我一到海子家,海子就把其余两位同学邀了过来。海子爸是村长,家境是我们四个同学中最好的。海子娘好客,大鱼大肉的弄了一桌款待我们。吃饱喝足了,我们围着火塘海侃了一通。夜深人静,我睡在海子家暖和宽大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我脑海里尽是娘佝偻的身影和苍苍的白发。想着娘的辛苦和自己不尽如人意的期末成绩,我的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明天回家,帮娘打柴去,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第二天一大早,我执意要回家,几个同学轮流劝说,最终还是没做通我的工作。海子说:“难得一起轻松,你要走,那大伙就一齐上你家去。”
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大伙就哄的一声往我家跑。来同学了,娘自然高兴,笑呵呵地忙进忙出。我知道我给娘出难题了,一贫如洗的家里,拿什么招待同学呢?趁同学不在身旁的当儿,我悄悄问娘。娘脸上有些难色,只是一瞬间。娘说,你去陪同学烤火,娘有办法的。我知道,娘为了送我上学,想了不少办法,可今天,娘一会儿还能想出什么办法呢?
寒冬的太阳一下山,村子就没有了那份温暖。聊了一下午,同学们似乎也累了。娘不让我插手做饭,陀螺似的忙了一下:午,掌灯时分,终于弄好了晚饭。娘在灶房喊:“池惠,带同学来吃饭。”我惴惴不安地带着同学来到了灶房。走近饭桌,海子大叫起来:“呵呵,池惠,看你妈烧的鱼肉好诱人,我最喜欢吃了。”我低头一看,桌子中央是一大盘韭菜煎鸡蛋,旁边是一盘盘的什么,我一时也判断不准:黄灿灿的丁子块,那是红烧肉?淋着辣椒酱的长条块,是红烧鱼?还有那雪白的凉拌丝,一盘腌菜、一大钵炖汤……我莫名地看着娘,娘用手理了理苍白的鬓发,笑了笑,对大伙说,“来,尝尝伯母的手艺。”我和同学纷纷伸出了筷子。一样菜到口中,我打了个激灵,又一样菜到口中,我又打了一个激灵,当我尝遍整个桌上的菜,才知道除了那盘煎蛋,其余的全是萝卜做的:红烧萝卜、清炖萝卜、萝卜条、萝卜片、萝卜丝、干萝卜,鲜萝卜、腌萝卜……
席间,没有一个同学说“萝卜”两个字。
昏黄的灯光下,我眼前一片模糊,唯有娘那和善的笑容在我眼前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