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伦的丈夫兰德曾经告诉她:道路和人一样也有个性,这取决于在特定的时期你如何看待它们,感知它们。兰德是一名运动员,体格健壮,意志坚强。他担任中学的篮球教练,热爱自己的球队,潜心训练他们。他还是一位马拉松运动员,能一口气跑数公里而不感到疲倦。在25年的执教生涯中他极少生病,但是后来他突然患上了癌症。
于是,沙伦和他开始了为期四年的奔波:他们行驶于家与斯坦福大学医疗中心之间,为的就是给兰德作诊断、化疗、紧急救护。
去医院必须经过一条让人不堪忍受的路——150公里,2个小时。沙伦的憎恶之情与日俱增,尤其让她厌恶的,是那段拥挤不堪的瓶颈式的双车道。
兰德从来没有抱怨过,可他的健康状况却每况愈下,沙伦别无选择,只能不断地从这条道经过,尽管她对它深恶痛绝。当丈夫因为被注射了吗啡而睡在车上时,她咬紧牙关,死死握着方向盘,肺都快气炸了。
有一次,他们赴一个约会时被堵在了这条道上,以为兰德已经睡着了,沙伦低声嘟囔道:“我恨这条该死的路。”
“只有6公里。”他说。
她回过头去。但他的眼睛却是闭着的。
“你说什么?”沙伦问道。
“这段路只有6公里长。”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对学生一样循循善诱,“没什么大不了的。在这6公里路程里你可以做任何事。”
沙伦瞥了一眼计程表。他说的很对,6公里整。沙伦却一直相信它足有30公里。
突然觉得车开起来轻松多了。
6公里是可行的、易接受的。这是他们晚上散步到海边往返的距离;是他经常背着孩子攀登的那条山路长度的一半;是到他们和孩子们玩传球游戏的那个公园的4倍距离;是他在大瑟尔国际马拉松赛上跑过的42公里中的一小段。6公里真的没什么,尤其是在他只有几个月的弥留时间的时候,牢骚和愤怒真是不明智的事。于是,她停止了抱怨。
在去医院的路上,大多数时间他眼睛是闭着的,她的眼睛却是睁开着的。从那以后,她开始真正用眼睛去看:绿色的田野有时在太阳下闪光,有时却消隐在浓雾之中;道路两旁摆放着成筐的草莓和玫瑰;破旧的小屋倒映在布满水藻、苍翠葱郁的池塘里,一匹不再能自由驰骋的老白马羡慕地注视着大道上的汽车飞驰而去。
这些景色一直在那儿,而以前沙伦却从未注意。兰德教会了她如何去欣赏它们。失去一个最爱的人能让人心碎,却往往也能让人眼睛开启。
现在当一条路拥挤不堪、漫长而难行时,沙伦会在心里将它分解成小段——她会把它切割成若干个6公里的路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