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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落殇

离开之时,城外花开正艳,一阵微风吹过,桃花特有的香味迎面拂来,让人神清气爽……

随风拂过的,还有一些桃花的花瓣和一两朵开尽了的花儿,似是叹息和挽留。

北辰天登上点将台,风依旧轻轻的吹,吹动着他头盔下的英勇的长发,在空中飞舞。

台下旌旗猎猎,将士们甚至还有不少稚嫩陌生的面孔,只是有些充满了兴奋,有些则是恐惧,不过都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兵器一言不发,等候将军发令。

北辰天只是目光冷峻的跃过台下将士的面容,身为将军,见过太多类似的场景,对生死早已看淡,心中早已麻痹,如今只剩下一人罢了。

北辰天望着低下的将士,沉声喊道,“我不管你们为何而战,但请诸君看看你们身后!”

底下的将士有些莫名其妙,随后才明白过来将军指的是长安城,心里有些疑惑,不知道将军想说什么。

“这里是长安城!是我们父母、妻儿居住的长安城,最后的庇护所!战争是很可怕,死也很可怕!但是死却不是最可怕的事!”

顿了顿,北辰天看着下面有些惊慌的士兵不管不顾继续道“想想若是战败,妻儿老小暴露在敌人的手下!让我们想想!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

底下的将士们顿时呼吸急促了,底下将士多数都是长安城本地的人,他们的妻儿老小都在这里,要是长安城被攻陷,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

“知道什么是最可怕的事情吗?”北辰天大声喊着,“那就是,眼睁睁看着我们心爱的妻儿,敬爱的父母死于眼前!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底下的将士脸色顿时憋得通红,一双眼睛露出嗜血的光。

“敌人是很可怕,可怕到我们已经接连丢失城池,如今更是度过天堑长江抵达浣水城,从而一退再退……”

北辰天用平常的语气说着这句,但是说到下一句的时候便提高的声音“可是!我们无法后退,我们是保卫家园的最后屏障!更何况身为男人,若是连自己守护的东西都不能保护,又有何面目长存天地间?”

北辰天猛地一把取出长剑直指青天,大声喊道,“保卫家园,保卫至亲的关键不是靠这城墙!而是靠我们!城墙倒了,我们便化身城墙!我们才是胜利的关键!”

当最后一句话刚落下,底下将士的杀意越来越浓,北辰天看的仔细,不失时间地大喊一声“诸君敢战否?”

“战!”

“战!”

“战!”

北辰天看着手低下的将士个个憋红地脸,右手一挥,喝到,“擂鼓!”

“咚咚咚!”

“诸君听我号令,全军开拨!”

“喝!”一声大喝,全军将士们纷纷上马,热血澎湃的朝着战场而去,因为这一战事关重大,长安城几乎派上了所有能用的兵。

北辰天回首再望了望都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终是翻身上马,他知道她就在那里看着她,可是为了她,为了那个他们共同的梦,还是毅然的选择挥兵南下。

梦雪公主站在城墙上望着军旗渐行渐远,突然间觉得心空空的,好像,好像注定要失去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似的。

她慌了,急忙跑下城墙提着裙角向点将台而去。

梦雪公主到底是女子,还没跑到点将台就只能看见北辰天的背影,在侍女还没到来之前停下脚步轻吟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

多日后,马蹄踏入旧地,依旧是残阳如血,黄沙漫天,空中传来孤雁的呜咽声,就连大漠的风夹杂着咸腥的味道。

北辰天独步于帐外,抬头望了望远方——那是他的家,他的梦,长安!

他甚至不知道她过的到底好不好,没有自己是否会孤单?而这几年寄去的信却再无回音。

突然,他格外的想她,焦躁的回到主帐,从一个制作精美的盒子里取出一幅画,那是她。

画面上的她静立于长亭处,唇边笑意清浅,一袭白衣满天飞舞,恍若黑暗中丢失了呼吸的苍白蝴蝶,绝美!

那是一种不属于这个尘世的美。

尽管经过了许多年,画面依旧光鲜如旧,看的出来主人一直很爱惜这幅画。

一夜未眠,一夜无话。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掌握着别人的命运,却不知道能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谁也不知道,北辰天只看见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

北辰天踢踢脚边的尸体向左右望去,左边的兄弟右臂上插着一支箭,却用不熟练的左手死命地砍着,面目狰狞。

右边的兄弟杀红了眼,大声的吼叫,嘴角甚至流出血来。

北辰天用衣袖抹抹额头的汗水,抬头看看照耀着红色土地的红色太阳,耀得睁不开眼来,那颗盔甲下面是永远不曾低下的头颅,所有人的希望,好像旗帜。

他苦笑,没有人知道塞外十年征战是怎么度过来的,在每一次累的时候,总会有一个声音暗暗响起。

“那……我等你”

“我等你”

“我等你”……

有时候,在和底下将士们喝酒,他也曾向底下士兵谈及过他与公主的往事,将士们都吵着“将军若与公主殿下成婚,我们一定会来给将军捧场!只是万望将军莫嫌杂们是大老粗啊”

“将军的婚礼,谁要是敢不去,我第一个饶不了他!弟兄们说,对吧!哈哈”

“对,哈哈”

他大笑一声“好!到时候我们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

终于,他打赢了这场倾国之战,皇帝陛下亲自在边疆迎接将军,结果却是趁着三军疲惫不堪使用阴谋废了他的军权……

“将军!快走吧!在不走就来不及了!”

“兄弟们不用管我!莫要轻负了大好性命!只是可惜再也不能一起喝酒了”

“将军说的哪里话,将军不走我也不走,我这条性命都是将军救的!现在就当还给将军了”

“糊涂啊!既然你们如此待我,我就不矫情了!若死同归!”

“好!若死同归!”

终是敌不寡众,北辰天虽然是一个大将军,武功盖世,可是面对君皇的刻意削权,还是败了。

而在那个忠君思想极度强烈的朝代,除了对他死忠的一些将士,几乎有三分之二的人都离开了。

“还记得我们的军歌吗?在唱最后一遍吧”尸痕累累的战场上,他随手一剑抹去敌人的脖子,道。

“将军先起个头吧”周围还剩下的些许将士,转过头开口道。

“好!来世,我们在做兄弟!”随后开口大声唱道“枯骨埋岗旧戟沉霜

旌旗猎猎新鬼轻嚷

玄甲血色苍凉

身侧红缨长枪”

周围早已泪流满面的士兵也跟着附和唱道“

功过不敌心血热烫

战鼓擂擂月出鸦藏

铁骨做衣傲血为梁

纵寒铠缚英魂

马革裹尸何妨!”

“雁门月照河山苍茫

闻战歌四方云起何处名故里

可护你银枪破敌翼

任锋芒刻我盾前沟壑间血迹

偕天同苍若死同归

为义!”

………

这一天,还是来了,只是来的太快了……好想,好想在最后看你一眼。

最后。

他轻笑“她……还好吗?”

攻大盖主!功大盖主!这是每一个帝皇所不能容忍的。

“她……死了”这是君皇唯一告诉他的话。

“什么?!”他只觉心中阵阵刺痛,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原来,在他离开长安的后一个月,领国的皇帝趁着他离开长安,大军压境,却只为一人

,梦雪公主!

而那时候的长安,除了守卫皇宫的三千禁卫便在无其他,君皇为了国家,毅然不顾上下的反对,将梦雪公主许配给了那个违背攻守同盟的皇帝。

不过领国皇帝早已知晓梦雪的婚约,害怕事后北辰天报复,于是又提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北辰天,必须死!

……

他只觉心中一片灰暗。

原来,这就是心死的滋味么?

她不会知道,当初的爱的痛彻心扉的不仅仅只有她,苍生与他,她并不想抛弃任何一个,但她必须做出取舍。

做为一个皇帝,他错了吗?

没有!

可是身为一个父亲,他错了。

错的彻底!

是她负了他吗?

身为一个帝皇公主,在享受这荣华富贵之前,也得承受国家的命运,他不怪她不等他,是他错了,命运错了……

思似血,是以长恨,昔日桃花雨下的转身,就已注定此生此世的分离,旧事埋入沧海,至此诀别。

故去的相思相爱,海誓山盟都已化作情殇,直至被历史的黄沙吹过掩埋,岁月淌淌而过,即使伸出手也无力挽留住什么。

而今年的桃花似乎比去年开的还要艳丽,微风吹来,花瓣凋零着落到地面,带有几分凄美之感。

桃花只是桃树生长过程的一部分,可梦雪与北辰天的故事却是倾尽生命来演绎的。

人生苦短,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每个人都在苦苦挣扎着想要逃脱这束缚,逃得过,就是运,逃不过,则是命,曾经的海誓山盟在既定的命运面前是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

掌握着别人的命运,却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生于乱世,生命本就廉价,他们一个是手握重兵,注定一生要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的将领,一个是身份尊贵,养在深宫的公主。

他们原以为能与对方相濡于沫,厮守一生,可是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了他们美好的期望。

他们不是平民百姓,都有着无法抛弃的责任,天下苍生的命运都系在他们身上。

后来,公主在来年春去世,病史称积郁成疾。

只愿来生不作帝皇家,愿陪你,细数烟花。

同年春,将军被赐死,死因:活埋!

唯愿来世不为功名利,只换你,眉点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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