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多日的风荷开始热闹起来了。
这一热闹就是不得了的欢乐,方圆十里之内都得到他们的欢笑,四处流传着,风荷大掌柜要嫁给江神医的大弟子这个喜讯。
只有两天,日子是相当紧张,红袖这么一决定,忙坏了风荷上上下下的人,包括她自己。
“默,你把灯笼还挂的高点。”
“柏伶,去看看,四喜店的新衣服都送来没有?”
“紫媚,大小姐上哪去了,你叫她来帮我看看,这几个贺词写的怎么样,贴哪儿?”
“依依,依依,你躲到哪儿去了,要去试头花啊!”
红袖里里外外奔忙着,这件事当然属她最尽心了,明天要是来一大堆客人,可马虎不得。酒窖里的酒她亲自下去点了三回,就怕来人多了不够喝。
“饭饭,你说这回老板娘真的不收礼金,多么好的机会啊,她竟然放过?”柏伶一边插着摆在大堂的鲜花一边问旁边忙碌的饭饭。
“我可不敢说,黑心老板娘会转性了?”饭饭偷偷摇头。
“我看她可能另有目的。”
“嗯嗯”,饭饭赞同的点头。
“啪!”鸡毛掸子落在桌上的声音,红袖满面笑容的低头靠近柏伶,“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额,老板娘!”柏伶惊的跳开。
“没,没什么!”饭饭赶紧摆手。
“没什么!我都听见了,这个事嘛,当面说也没什么。”红袖又笑了,“钱财身外物,老板娘大难不死,现在想明白了,留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呢,说不收礼便不收礼,不过,人家若是过意不去,非要送点什么稀罕物品来,咱们也不好回拒的,你们说,是吗?”
卡,原来还是这个黑心不改的,柏伶饭饭低头吐舌,直接跑开。
红袖看着他们走开,继续挑出一支百合插在篮中。
她是打算真不收礼,风荷不差这点钱,不然也不会拿出这么多钱来大操大办,如果说缺钱,小柒那边一句话就完事了,既然是请这么多人,又何必要让人送礼呢,前来喝酒之人,官商有之,平民百姓有之,皇亲贵族更是有之,礼数长短厚的薄的总是面上不好看,让他们心里有想法,倒不如索性大方一把,一概不收一视同仁,大家喝个开心玩的尽兴。至于若有人带什么礼物来,便替依依收下,也无所谓。
这才是她心中真实的想法,又何必管人家怎么看呢,反正不重要。
东方第一声鸡啼,天还暗着,红袖仔细的在脸上描了最后一笔,满意地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起来扭身开门,看着院中四处一团喜气的景象,站在走廊中央大吼一声,“都起床了!梳洗打扮,依依大虾今日婚庆,开门迎接宾客!”
这一声狮吼威震四方,众人不得不从温暖的被子里爬起来,一边忙碌一边抱怨,“这黑心的老板娘,昨晚一直没睡吧,这天还没亮啊!”
红袖可不理会这些,挨个一间房一间房的推门直入,门哐哐的被推开,也不顾有些人衣服都没穿好,还睡眼迷蒙,“起来了起来了!都记得穿新衣服,穿的体面点,该描眉的描眉,抹油的抹油,我要看到你们最美丽动人潇洒帅气的样子!”
曲院风荷上上下下迎来它最华丽的时刻,准备这一场最热闹的宴会。
每间风舍窗户上都贴着喜字或是鸳鸯等图案的大红剪纸,虽已是入冬时节,熊猫住处的竹子,泽雪住过的落樱阁前四季常开的樱花,厨娘那孤傲的冬梅,跑堂墙角蔓延的爬山虎,这些都在小柏伶照顾下留有绿意,在红袖的带领下,每个人都在门前悬着一个贴满贺词的红灯笼,从“百年好合”到“早生贵子”应有尽有,瞅着就热闹又令人忍不住笑。
大堂内更是繁花似锦,布置的喜庆洋洋,“天作之合”几个大字直扑眼帘,四周簇拥着百合、金菊、玫瑰。红桌红椅红珠帘,一道红毯从堂内一直通向依依的寒梦小筑。
厅内的酒桌都换上了新的,每个桌上已经摆上了蜜饯糖果还有精致的糕点,连着院内加开的十桌,大概有二十来桌,这样算来,做满可有约二百人,可真是一场不小的盛会。
大红案上那两支红烛开始燃烧,天不过才开始微微亮。
红袖穿着一身紫红色的衣裳盯着紫媚替依依梳头,“依依,我这里既是娘家也是婆家,你身是风荷的人,死也是风荷的鬼,就算是嫁人了也逃不掉的,你可不许离开这里。”
“啊,呗呗呗,今天是大好的日子,老板娘你怎么可以说这个话。”紫媚快言快语,掬盈在旁边跟着吐舌头。
“唉,我只是突然伤感起来,就如妈妈嫁女儿,总舍不得啊,破依以后可不是专门属于我的了。”红袖做个抹泪的手势。
“好了,你!”依依一把拍个红袖的手,“这主意还不是你出的,是你逼我嫁的,少来假惺惺,你第一个先卖我吧,可以收多少银子?”
“哪有银子收啊,人家嫁女儿是至少收三百两礼金,我这却不知道要倒贴出去多少?”红袖故意逗道。
几个人在房内笑着一团。
“喂!摆喜酒的,还不来人招待!”大堂内突然冒出声音。
一听这嗓音,红袖扶额,这老亲爹的,怎么会这么一大早就来了,她忘了该叫邪月直接先带过来的,赶紧去看看,可别是来捣乱的。
江本无一身与从前无异的叫化子打扮,正在大堂诈诈嚷嚷。
红袖赶紧将他拖了过来,“您老这么早就来了,有失远迎,你看你,今天可是你大弟子成婚,这个样子岂不是让人见笑。”
“笑什么笑!我江无本还怕人笑!若是那臭小子敢半个字说我丢了他的面子,看我不!”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被红袖搪了过去。“坑爹了您,大虾哪敢说您呢,我是说象你这么英明神武大名鼎鼎的侠士高人,自己也不能失了身份,一定要在江湖晚生后辈中展露你的非凡气质压倒众生!来,我帮你您梳洗打扮,您就坐着等乖徒儿和他准媳妇来敬茶倒酒就是!”
“什么茶!俺只喝酒不喝茶!”江无本大跳。
“说错说错,俺这也只有酒没有茶。”红袖叫人替江无本换上件干净的衣服,又打来清水让他洗脸,“不过,您大徒弟成亲,这么大事儿,您就好意思空手来喝酒,一点礼儿都不带?”
“什么礼儿!不是你说不收礼的嘛!”江无本瞪着红袖。
“这,这,我说不收就真不收啊。”红袖小声嘟囔,“你这师父也恁小心了,徒儿的可以免了,徒媳妇的见面礼都没?”
“见面礼!”江无本一拍脑袋,“我想起来,倒是有一件,在你这!”
“啊!”红袖张大嘴。
“你自己想。”江无本看着收拾体面的自己,竟然不好意思起来,“好多年没仔细看自己长啥样了,嘿嘿。”众人雷倒。
“你可别装傻,我记得有件东西一直在你这的,和大虾的可正好是一对,你倒不如给了依依,这也是迟来的缘份啊。”江无本再次提醒。
红袖恍然,“哦,倒是该物归正主,您不说,我也不记得,这东西原来是一对来着,你放心,我随后就奉还。”
“真的要还啊?”江无本说道,“我可是随口说的,那还了你用什么?”
“您放心吧,我自有打算。”红袖一推江无本,“哪,直走右转第三个房间是您小徒弟柏伶的屋子,您先找她玩去吧,可别瞎闹啊,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这会功夫,红袖再回大堂,人已经渐渐来了。
红袖赶紧安排掬盈陪着依依,其实她是怕她突然落跑,又去看大虾,拖了他就去前厅招呼宾客,大虾穿着崭新的新郎服,既不自在又心怀喜悦,满心不安地跟着红袖迎接宾客,他是最怕做这种表面文章了,邪月跟前跑后,招呼着端茶倒酒来人面前都摆上点心水果,还时不时奔到厨房去看凉夜,她现在算是最忙碌的人了,幸亏昨晚她们已经帮她做好了很多,菜肴并不华丽,没有鱼翅燕窝,花样却很多,更何况厨娘的手艺也不是非同一般。
一时,人声,酒香,美味齐聚曲院风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