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许慕白是个老者。只是他保养的极好,精神矍铄,耳聪目明,若不是满头黑发中参杂了一些白须,任谁也难以想象,如今他已年过花甲。
今日许慕白穿着一身灰色儒衫,身边没有半个仆人,就这样跟着太监陈公公,走进了罗杰寝宫的院子。站在门口,见到太师许慕白缓步走来,罗杰面露喜色,上前道:“太师到来,有失远迎,实在罪过。”
“下臣拜见二王子殿下!”许慕白行了一个礼,呵呵一笑,道:“二王子言重了!今日老夫不请自来,忽然拜访二王子,倒是老朽的唐突。”
“太师哪里话!快请!”罗杰扶着许慕白的身子,进入了自己的房间。随后,罗杰转过身子,狠狠瞪了一眼想要跟上来的陈公公,漠然道:“陈公公,你下去吧,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许靠近院子半步,否则,本王子严惩不饶!”!”
陈公公心中不知在想什么,眼中满是疑色,听到罗杰的话,只能“诺”了一声,退了下去。目送陈公公走出了院子,罗杰才将房间门关上,转过头,却是看见太师许慕白正一脸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感受到罗杰的目光,许慕白呵呵一笑,道:“看来二王子殿下在宫里不如人意啊。”
罗杰心头一跳,但他搞不清楚许慕白究竟是何意,没有答话,指着房间里的主位,躬下身子,道:“太师,请上座!”
许慕白慌忙回道:“王子如此大礼,老夫可受不起,理应二王子上座才是!”
罗杰正色道:“太师乃是当世文学大家,有名的士大夫,我曾拜读过太师的文章,也学习过太师的道义,说起来,我还是太师的学生!礼法圣贤,自是老师居上座,那有学生抢占老师座位的道理。”说着,罗杰坚决道:“所以,还请太师上座!”
听闻罗杰的话,许慕白的眼里闪过一道奇色,看了罗杰一眼,呵呵笑道:“好,既然如此,老夫恭敬不如从命了!”许慕白不再作势谦让,居主位坐了下来。而罗杰也是在下方坐下,好整以暇翻拾器皿,摆上杯具,然后从炉上提壶斟茶入杯,问道:“不知太师前来我含乾宫,所谓何事?”
见到罗杰竟亲自沏茶,许慕白的脸上又是掠过一道异色,然后道:“久闻二王子心中千万沟壑,今日一见,果然不愧谦然君子,礼贤才杰,老夫佩服!今日老夫前来,的确是有事和二王子商量。”
许慕白的夸赞并没有令罗杰神色变异,道:“太师请说。”
许慕白淡然道:“二王子身为我楚云国嫡子之长,面对如今天下趋势,拜月神威两国以及大汉气数,心中可有所想,所虑?”
听到许慕白冷不丁防的冒出这么一句,罗杰心头一跳,如果他现在还不明白许慕白是为何而来,那他就白在这罗杰身上呆了十五年了!
只是他想不明白,自己一个“废物”王子,虽为楚云嫡子之长,但手无实权,声名低谷;而他许慕白,则是当朝太师,自己其他几个兄弟还有罗韵也是对其觊觎许久,想方设法的拉拢,可没想到对方竟屈尊前来投靠自己!
虽然没点明,但其中意思,两人心中都清楚!
罗杰不知许慕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动声色地道:“学生资质愚钝,而太师乃是当代大儒,所以学生想先听听太师所想。”
见罗杰又将问题丢了回来,许慕白做出无能为力之状,叹喟道:“老夫虽心高气傲,敢批相讲命,著经玄理,甚至妄言朝纲兴衰,但此等大事,老夫却还需要殿下明鉴啊!”
罗杰饮茶的动作戛然一顿,沉吟片刻后悠然一叹,不再推迟,出声道:“既然如此,那学生也就说说我的愚见了。”罗杰站起身来,踱步行至窗口,淡淡道:“当今大汉天子因为好大喜功,调兵遣将,在六年前妄图侵占北方云罗部落,却不想在战事紧张之时,被拜月和神威趁虚而入,两国联合,妄想趁着北方战事,一举侵占大汉帝国。”
“拜月是蛮夷部落组成的帝国,自古以世家执政,虽百年来在大汉国学习了不少圣贤经书,统帅兵法,但其骨子里的蛮气却是怎么也去不掉的。不过,近年来拜月也出了不少将才,比如欧阳长青和纳兰明珠,但这些人也不过是隶属各自世家,外乱内斗,无法统一,难成大事!如果拜月能够占据大汉百年基业,无疑不是上天在对我们开玩笑了。”
听到罗杰分析得头头是道,许慕白暗自点头,道:“那神威和大汉呢?”
罗杰淡淡一笑,“至于神威帝国,百年前和大汉本事一家,自然不属于拜月那样的蛮夷。神威民风纯朴,好文倡武,而且这几十年以来,其风声更隐隐有赶超大汉之势,不过,就算如此想要将大汉取而代之,神威还是缺了这个魄力!”
“至于大汉……”说到这里,罗杰不禁想起自己的母亲,神念悸动,忙是压下心神,平静地道:“大汉天子胸中尚藏雄韬伟略,既然敢空虚兵力攻打北边部落,那自然是藏有后着!所以说,如今的战乱怕是持续不了多久,大汉气数未尽矣!”
“好!好!好!好一个气数未尽!”罗杰说完,只见许慕白红光满面,连连道了三声“好”,拍案称赞。
罗杰淡淡一笑,如果不是他达到了神游之境,而且又深诣“卜运”玄术,恐怕今天还难以如此可观的说出这番话来。
“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许慕白目如神光,炯炯看着罗杰,道:“既二王子分析如此透彻,那想必心中也藏有抱负,如今三邪关大战,何不学公主罗韵,上报国家呢!”
“太师多虑了,学生我自小体弱多病,又怎能上得沙场?怕是沙土飞扬,便能令学生头昏眼花了。”罗杰并没有直接拒接,而是拐弯抹角地道:“而且,学生自幼平庸,如果贸然参军,父王担心,怕是也不会同意吧!”
“这个无妨,只要殿下有心,我立即就上奏大王!”许慕白高声道。
罗杰道:“可是王姐已经率领楚云军启程五日,想必现在大军都已快到三邪关口了!”
“殿下若是快马加鞭,自然能在大战开始前抵达!”许慕白神秘一笑,道:“况且,如今大汉帝国派出云麾将军赵凯带领十六万‘飞虎营’前来增援我楚云国,现已抵达商都!我和赵凯乃是莫逆之交,我同他一起出言,定能让大王同意殿下随军出征,建功立业!”
罗杰闻言,心里顿时一阵大喜,他正愁找不到磨练自己,能够接近大汉的机会,没想到上天就送来一个许慕白,一个“飞虎营”!
罗杰看着许慕白,颤声道:“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许慕白斩钉截铁的道:“事不宜迟,殿下现在就请和我前往大殿,上禀国王陛下!”
楚云大殿。
罗洪一脸深沉地看着站在大殿中央的三人。旁边一人,身高八尺有余,漆黑铠甲麟身,满脸胡须,手按长剑,却透露出一股威武不凡的霸气,正是大汉帝国云麾将军赵凯。而站在他旁边的,则是当今楚云国太师许慕白,还有二王子罗杰。
罗洪目光扫过一脸淡然的罗杰,然后看着太师许慕白,道:“太师,以你的意思,是要让二王子随大军出战了?”
“回陛下,正是此意!”许慕白在下方道:“如今二王子早已成年,而且陛下也还没有立储君,不如让二王子出去磨练一下,增强体魄,报效国家,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大王,本将也认为此建议可行!”赵凯豪气干云地道:“有我大汉十六万兵马,佐以六万楚云军,不会任他拜月国小儿嚣狂的,大王放心,二王子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可是二王子体弱多病,不懂武功,如何像他王姐一样,能征战沙场!”罗洪叹道,既有大汉帝国的将军说话,又有太师佐意,罗洪也不好直接拒绝。将目光看向罗杰,道:“王儿,你的意思呢?”
罗杰站在下面,感受到罗洪投来的目光,上前一步,昂声道:“王儿定当不辱使命!”
见到罗杰也决定了,罗洪轻轻一叹。他哪里会不知道罗杰心中所想,审视着自己的儿子,罗洪忽然高声道:“罗杰听命!”
“儿臣在!”罗杰半跪在地。
“现命你任命楚云国监军一职,官至三品,专掌功罪,赏罚的稽核!”罗洪显示出王者风范,龙目一瞪,断然喝道:“即日起,当全力辅助楚云军和大汉‘天机营’,征战沙场,将拜月士兵赶出楚云境内!”罗洪说完,整个大殿都回荡着他的声音,嗡鸣作响,炸耳不已。
罗杰心中暗自吃惊,忙道:“儿臣遵旨!”
而太师许慕白也是跪了下来,道:“陛下圣明!”
“罢了!”罗洪挥了挥手,道:“军行不怠,想必大军马上就要启程了吧,那就有劳赵凯将军了!”
“大王客气了!”赵凯平静地说道:“‘飞虎营’大军马上启程前往三邪关,大王请开城门吧!”
……坐在马匹上,罗杰跟随十六万飞虎营大军缓缓从楚云国都城的南门走了出去。黑压压的大军从商都南门出去,顿时引得无数百姓平民聚拢观看。
罗杰看着下方一张张朴实的脸,心头感慨万千。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商都!像好男儿那样,征战沙场,扬名天下!
这一刻,罗杰身体里的热血如同被熊熊烈焰点燃,回首再看了一眼商都城那巍峨的城墙,罗杰猛然勒马转身,驶入了飞虎营大军的阵型里。
大军整齐划一,如同一条连绵无尽的黑色巨蟒,慢慢地消失在了地平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