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好后,藤吉郎拿着信展示给给他拿来笔墨的夫人,“夫人,夫人,这样可以吧?”
这位夫人觉得怪怪的,但也说不出什么,“可以吧,可能……”“你也从你丈夫那里收到过这样的信吧,不记得当时写了什么了吗?”“忘记了。”
“哈哈哈哈!这也能忘记,这么大的事。”初读信使回去了。有人招呼饼做好了。作为饯别,大家坐在一起吃饼、喝酒,恭贺新郎。院中马匹的背上都装饰着蓝布、红布等。安排马驮上当夜的饼和信给中村的母亲送去后,新郎道:“好了,准备一下。”华丽的麻料上衣、裙裤、扇子等很快送到新郎面前,“拜托、拜托!”新郎举起手让帮忙的女子帮他穿好。
天空中高高地挂起新秋八月的月亮,立在门口的松明红彤彤地冒起熏烟。一切准备就绪。
一匹被装饰得漂漂亮亮的被牵着的马,两根长枪。新郎穿着新草鞋步行在后面。
最前面有两三个人持着松明。没有贝桶、屏风箱、唐柜这些华丽的婚礼行李,只带着一个铠甲柜,一个衣服箱。作为当时手下有足轻三十人的入赘武士,这样的行李没什么抬不起头的。
藤吉郎其实暗地里还有些小自豪。这些来给他帮忙,作为随从陪同他的人,都是非亲非故的人,自己也从未拜托过他们。真的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同他一起为今夜的婚礼高兴,为他筹备忙碌。
虽然自己没什么奢华的物资,但却有这么高的人望。弓组的长屋今夜每个门口都红彤彤地亮着。因为又右卫门家的喜事,长屋的所有人家都敞着门。有的人家门口焚着篝火,有的则由家人手持油烛和又右卫门家一同翘首盼着新郎的到来。
抱着孩子,拉着手等新郎到来的人,明亮亮的火光,一片热闹景象。终于有几名孩童从对面街头跑了来欢叫道:“来啦,来啦!”“见到新郎啦!”
孩童们的母亲叫过孩子,让孩子安静些。明月的月光轻柔地洒在路上。孩童们刚刚的欢叫声为新郎开了道,此刻所有人都避开道路,肃静地等待着。
路口被铺染上了红色。两根松明转了过来。
后面跟着新郎官。被牵着的马匹上看来还装饰了铃铛,走起路来铃铃地发出金琵琶一般的声音。铠甲、衣物箱、两根长枪、四五名随从,在这个长屋里的人的眼中,也还不算太寒碜。
再看新郎藤吉郎,一副很值得人称赞的新郎官的样子。身材矮小的他并没有盛装打扮,但穿戴整齐,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完全不像某些诋毁言论说的那样不标志,那样傲慢无礼。
若让当夜站在长屋墙边、门口看到新郎通过的人坦率说说自己的感受,估计回答都是一样的吧。
事后,夫人们都议论说:“是个平常人,做宁子的丈夫不算不合适。”附近的武士们也说:“是个平常人。”也就是说,不算没有男子气概,也不十分出色,将来不会格外地成功,但作为弓组家庭的女婿也不算不合适。“到了!”
“新郎入内!”“恭喜恭喜!”
等在又右卫门家门口的亲戚们,热热闹闹地迎接藤吉郎。新娘家的侍女赶紧用新郎从家里一路小心带来的油烛烛火点燃自家的油烛,并将被点燃的油烛拿到了里面。
随从和随从在门口相互打招呼。新郎什么都没说,迈进了大门。取鞋子的侍女上前取下新郎的草鞋,同样拿到了里面。
“请!”新郎一个人被领到一间室内,他需要在这里等上一会儿。藤吉郎孤零零地坐着。这是座狭小的房子,只有六七间大小。能清清楚楚地听到在隔扇那边帮忙的人的吵嚷声。小中庭的对面便是厨房,那里传出的洗茶碗的声音、煮东西的味道都让你感觉到自己就在厨房的近前。
媒人名古屋因幡守是主公的亲戚,身份又过于显赫,委婉地未劳烦他过来,是他的一位家臣带着妻子来帮的忙。藤吉郎在路上时还好,坐在这里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跳声似乎都能传到耳朵里了,还一味地口渴起来。
他们似乎将新郎给忙忘了,藤吉郎独自坐了多时都没人过来。不过不能坏了礼仪,不管有没有人看着,他都端端正正地坐着。
“……”还好藤吉郎是个不知无聊为何物的性子。原本在这花烛下等着与新娘相会的新郎也就是不该感觉到有什么无聊的,不过藤吉郎不知何时已经忘了自己的新郎身份了,他空想着打发起这长久等待的时间。
此时他的空想不知所终地飞到了一个地方,那就是三州冈崎城。冈崎城今后将会倾向哪边?这是他最近最感兴趣的问题。比起今晚的新娘明早会对自己说什么、会打扮成什么样子这类的空想,藤吉郎更倾向于用心想着冈崎城的事。
会偏向今川那边还是会倒向这里?冈崎城现在是正在岔路口上。
去年,桶狭间一战今川家大败后,三州冈崎的松平家会像以前一样,依旧靠着今川家的庇护吗?会哪边都不从属,毅然表明独立吗?会和织田家成为友好国吗?
这三条路松平家迟早都要选一条的。长久以来,松平家都是依靠今川家这棵大树生存的寄生树。现在这大树在桶狭间轰然倾倒了,而松平家还没有足够强大的自立能力,今川家的遗孤氏真又不足以依赖。
冈崎城一定处在烦恼中。关于其中的形势,藤吉郎不过是通过坊间的谈论、上层的政策略微了解到一些,但却引起了他极大的关心和兴趣,“从这里可以看出松平元康的才干。”
这其中他对冈崎城主元康以尤为好奇的眼光观望着。因为在曾经漂泊诸国的日子里,他曾目睹冈崎城的风土人情,目睹到了他们是如何艰辛地忍耐过多年的困苦贫乏以及隶属于他国的屈辱,更为松平元康那挨到今天的经历所动容。
“生为一国一城之主,却比自己更加艰苦、不幸。”听说到的元康的境遇,深深地印在藤吉郎的心间。
而且据说这个人才二十岁。桶狭间合战时,他作为义元的先锋,攻陷我方鹫津、丸根据点的手法很高明。
知道义元战死后,他趁夜撤回三河的做法也很好。在织田阵中,随后的清洲城内,对元康的评价都不错,他成了经常被提上话题的人物。这个元康的冈崎城最终会走哪条路呢?藤吉郎沉浸在了独想中。
“新郎官在这里吗?”隔扇被打开,藤吉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新郎身份。“哦,你好。”进来的是名古屋因幡守的家臣、今夜的代理媒人,丹羽兵藏夫妇。“有不周之处还请见谅!我们丹羽兵藏夫妇今天代表主人因幡守大人前来充当媒人,有什么事就请吩咐。”媒人夫妇打招呼道。藤吉郎也点头回礼道:“辛苦了。”表现得非常有新郎的样子。媒人夫妇赶紧说:“亲戚中有人有要紧事来迟了,所以先让新郎您在这儿稍等了一下,初见面仪式马上就开始了。”藤吉郎有些着慌,“初见面仪式是什么?”“是新娘的父母和亲戚们与新郎初次见面的传统仪式。现在不同以前,新娘家又家风质朴,所以也就是互相见一面而已,并不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
说着,媒人夫人打开拉扇,招呼等在隔壁房间的人道:“请过来吧。”最先过来的是岳父岳母又右卫门夫妇,“请多关照!”
虽已是非常熟悉的人,但因为是仪式,还是一板一眼地说“请多关照”。
藤吉郎见是他们二位夫妇,更放松了许多,手像要搔头一样扬了扬,认真说道:“啊,请多关照!”
“我是宁子的妹妹,丫丫。”眼前的一位十六七岁的可爱的姑娘羞赧地说道。
“咦?”藤吉郎的眼睛充满诧异,这是位比宁子还漂亮的姑娘。他还不知道宁子还有一位这样的妹妹,这便是所谓的深闺佳人吧。看来武家再怎么狭小,都是深宅高墙啊,都不知道哪里会藏着一朵意想不到的名花。
“请多关照……我是前来结缘的木下藤吉郎。请多关照!”丫丫用少女的眼光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即将成为姐夫的新郎后,后面紧接着又进来一位亲戚,“我是宁子、丫丫的舅父,也就是她们母亲的哥哥木下孙兵卫家定。初次见面,今后就是一家人了。”
紧接着,“我是七曲殿的姐夫,医师三雪。”“……”
藤吉郎最后都分不清谁是谁的伯父、侄子,堂、表兄弟了。“亲戚真多啊!”藤吉郎暗暗思量今后是不是家里会吵闹。不过,骤然多了这么多漂亮的妹妹,能说的伯父、叔母,他心里还是很温暖的。从小身边亲人很少,由守寡的母亲养大的他是很喜欢热闹的。人多热闹,勤劳多欢笑的家庭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
“新郎,请入席吧!”媒人夫妇催促道。他们带着他向正式席位处走去,是一间两间多的不算宽敞的房间。到了那里,新郎被安排到新郎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