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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辑(七)

我的师兄

龙一

杨志广是我的师兄。我是南开大学中文系八○级的学生,他是七七级,长我三届,但在学校未能相识。

我年近不惑才开始学习写小说,1978年,我在《中国作家》发表第一篇小说,终审是师兄,责编是张倩老师,但那时我们仍未相识。直到二十年后,肖克凡兄将我引荐给他,我们才算接续上这段同门师兄弟的关系。

那时我的小说写得不好,师兄只是看着我努力,并未表示过主动提携我的意思,这是南开大学的传统,我心中明白。2003年,我在《中国作家》发表第二篇小说,稿子是直接寄给师兄的,获得“中国作家大红鹰文学奖”。领奖那天,师兄过来陪我吃早餐,开会时将我介绍给各位文坛重要人物。这大约是我第三次与师兄相见。

第四次与师兄相见,应该是在2004年夏天,师兄携夫人和公子来天津旅游,约天津的几位作家一同住进一处尚未开张的“农家乐”。记得那天我与师兄在同一个池塘里钓鱼,我钓上来一条不足两斤重的草鱼。这是我钓鱼史上的最高纪录,克凡兄赞我该走运了;师嫂比我还开心,当晚便亲手用这条鱼烧了盆鱼汤,甚鲜美。回到天津的时候,我请师兄在我家里吃了顿便饭,最贵的菜是两只鸽子,菜市场买的,25元,却烧得很糟糕,咬不动。那天,师兄对我上初中的女儿说了许多勉励的话,有些话她考上多伦多大学之后仍然记得。师兄离开天津时,我原打算买两盒麻花给他带上,但同行作家已经有人送来,便省我破钞。师兄将带来却未用完的香烟留给我,我也老实收下了。

第五次见师兄,是2005年春天,我将第一部长篇小说亲自送给师兄,当年8月发表,用来纪念抗战胜利。我写小说十二年,将近一半的作品是在《中国作家》发表的,终审是我师兄,责编是张倩老师。后来我又见过师兄几次,都是在会上,交流不多。我成为他的师弟三十年,相识近十年,我们见面的次数大约也只有十次。

最后一次与师兄见面,是在医院里。克凡兄告诉我,志广病了,已经住院治疗。克凡兄那天家中有要事处理,我便不顾友情,撇下他独自去了北京。下火车之后,我给师兄打电话,师兄说医院里的饭不好,你吃过再来。午后我见到师兄,病房条件很糟糕,师兄却告诉我,能够住进来治疗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那天,我待的时间不太长,话说的也不多。我走的时候,师兄送我到楼梯口,身上穿着医院的服装,上衣没系扣,气色尚好。他没提再见面的事,只说挺远的,不方便,别再跑了,有什么事我给你打电话。此后,师兄便将我的事全部委托给张倩老师,我至今仍然在《中国作家》发表小说,几近每年一个。

接下来的几年,师兄没给我打过电话,我也只是在想起师兄的时候打个电话给他,话仍然不多,只是表达个惦念之意而已。师兄的病情我不敢问,多半都是克凡兄转述给我的,知道他找到了对症的药物,后来又知道他找到了购买较便宜药物的渠道等等。再后来,从报刊新闻或朋友那里开始听到,师兄偶尔回编辑部工作了,或是能参加一些文学活动了。有时,我也会在某些刊物上看到师兄的照片,因是合影,人像很小,看不清脸上的气色,但我仍然为他感到高兴。

几天前,克凡兄告诉我,他原想到北京去看望我师兄,但师兄已经搬到乡下去静养了。我们相约等师兄回京之后,带上好酒一同去看他,哪怕让他浅尝一口也好。今天早上,我起床后看到一条短信,是克凡兄发来的,时间是2009年11月3日9点35分,内容是“志广过去了,8:56整”。

我很难过,前所未有地难过,因为我失去的是一位花费了十年的时间牵引我前行的兄长,内中深意,只有我自己刻骨铭心。写完这篇短文,我要为师兄敬上三支香烟,奠一杯酒;到他“七七”的时候,我要再为师兄烧两只鸽子,与上次的烹调方法相同。

原载2009年11月10日

忆雷加

陈建功

我认识雷加于1974年,到他辞世,竟有三十五年之久了。其中从1982年到1995年十三年间,又同在北京作协一个党支部里做专业作家,经历了文场的多事之秋,对老人家的了解就越发多了些。1995年我调到中国作协工作后,遇到春节走访或生日庆贺,总是主动要求去拜望老人家。每年的春节联欢会上,也都见到雷加由家人陪伴,来和文场老友聚首的身影。每到这时,我总要趋前问安,又为自己平日里疏于问候而致由衷歉意。雷加总是挥手道:“你忙,你忙,我都理解!”今年的春节联欢会上,我又见到他,他已经不得不坐到轮椅上,想想他已届九十五岁高龄,应该是来北京饭店参加团拜的最高龄作家了,我记得当场还开了玩笑,说雷老你厉害啊,九五之尊啊。他朗声大笑,说只要走得动,是一定要来看看老朋友的,见一面少一面啦!他的坦率与自嘲,当场引发笑声。岂料他一语成谶,今年3月10日下午,午睡后突然撒手西去。几天后,到八宝山与他告别,我看着鲜花丛中的雷加,悲痛之余又想起了1974年与他相识、相处的几个月。人这一辈子,永远活得明明白白者不多,到了老年,不偏执、不挑剔,到死都明明白白的人更是少见。而我们的雷加,真是一辈子活得明白、活得潇洒的人物啊。

1974年我还是北京京西矿务局木城涧煤矿的工人,那时就认识雷加了。此前一年,1973年,那个时候“文化革命”也已经搞了七年了。“四人帮”大概觉得不搞点“文艺繁荣”,交代不过去,于是便有了组织工农兵“歌功颂德”的计划。当时在矿区当掘进工人的我,因为政治言论的“出轨”,正受着监控和打击,却又因有点舞文弄墨的才能,便被派出来承担“工农兵”写作的任务。那个时候,浩然正走红,我在花市东兴隆街的“毛主席著作出版办公室”招待所里结识了他。其时他正在那里写《金光大道》。浩然热情、平易,对初学写作者尤其热心。应该说,今天看起来,尽管浩然当时的文艺思想颇受左的影响,但他毕竟是一个优秀的作家,认识浩然以后,我的创作水平有所提高,应该说从他那里得益不少。我同时结识的,还有诗人李学鳌,他在那里写长诗《向秀丽》,是他把我的处女作《欢送》拿到《北京文艺》推荐发表。同时我还在那里结识了后来在文场大显身手的理由、陈祖芬、张守仁、陈昌本、孟广臣等等,都成为了后来相互砥砺、一起迎接思想解放运动的朋友。我在另一篇回忆文章里已经讲过,那时的浩然是矛盾的。一方面他为自己庆幸,珍惜自己保有的写作权利,因此面对“四人帮”“封官”的诱惑,他不为所动,时而又不能不虚以委蛇。就我所知,他就谢绝了出访日本的安排,也谢绝了出任文化部官员的诱惑,但他也没能拒绝“代表江青”到西沙“劳军”之举,且有《西沙儿女》面世。结识浩然的同时,我又结识了草明。她似乎是刚刚摆脱厄运,一个人躲在东单史家胡同的家里。时任我的责任编辑的李炬同志带着我们一群工人作者,前往叩望。草明对于工人作家,从来是关爱有加的。“文革”前她就曾在鞍钢和北京一机床办过写作训练班,培养出了好几位工人作家。再后,到了1974年,我就认识雷加了。如果说结识浩然是纯系巧合,结识草明,是经人介绍,结识雷加,就是“组织安排”了。那时的雷加,好像刚刚被“解放”,大概也有那么一点考验他的味道,《北京文艺》组织了一个改稿班,大约目标也是“歌功颂德”吧,让我们写“文化大革命就是好”之类的文字。雷加、姚欣等人被派来做我们的“辅导老师”。算起来雷加那年应该是五十九岁,在二十五岁的我看来,已经是“老前辈”了。雷加个头高高的,身材健美,骑着一辆轻巧的自行车,是那种线闸的、车把很低、车座撅起的自行车,老爷子骑上去,用时下的话语,真是酷极了。此后的十几年,甚至到了二十几年,我时不时就看见雷加骑着自行车翩然来去,这就成为了我们一见面永久的话题——“喝,雷老,还骑哪,您七十几啦?”

“七十五!”

“骑着奔八十去啊?”

“你说少了,八十哪打得住!”

他的自行车骑到哪年打住的,我已经忘了。但我敢说,八十岁时的确没有打住。就是因为这心气这活力,他才永远在深入生活的道路上奔走着。听一位作家朋友说,雷加七十多岁时,还和大家一起去酒泉卫星基地,甚至还爬上了卫星发射塔。更令我吃惊的是,他还和年轻人一起,顶着飞沙走石,踏访了一番居延海、黑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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