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炎炎夏日仿佛一夜之间就来到了。
虽是初夏,可已让人们见识到了它的威力,早晚还好,徐徐的暖风还有那么一点清凉的味道,可中午那段时间却热得让人难受。
落日在山那边还留了半张可爱的脸,胖乎乎,红彤彤的,旁边的云朵也被染上了彩色的花边。当再次不经意间抬头寻找它时,夕阳不知什么时候已跑得了无踪影,而此时的云彩已被风的剪刀修剪成了仙子们飘逸的长飘带,足足飘满了半个天空。
潘梅犹豫着把一封信投到信箱里。
她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新华书店买书了,信却只许自己投这一次,那天因送摔伤的范加英去医院而没来得及寄出,不然,这会他也许正在看她的信呢。
自上次从方华家回来,潘梅就扔掉了她一直赖以打发时间而自己也挺喜欢的编织工作,把没织好的衣服统统锁进了箱子,一门心思地念起了书。
潘梅回到宿舍,太阳虽已下山,可由于用力的缘故,汗水顺着她的脸颊还在尽情地流淌,她忙打开刚装上没几天的TCL空调,房间里顿时凉爽了许多。
吃过简单的晚饭,同室的人上班的上班玩的玩,剩下的都到隔壁放影室看电视剧《阿霞》去了,其实潘梅也挺喜欢这部影片的,她特别佩服和敬仰剧中女主角阿霞。她和自己的遭遇是一样的,也是被拐卖出来的,不过相比之下她比阿霞幸运多了,至少她到现在还是女儿身,也没有男人像二串那样死皮白赖地禁锢她。
她也想做一个阿霞似的人物,带着穷人创业、致富。可她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拿什么去创业?况且还有那笔该死的债,她只能一边打工养活自己,一边用知识来武装自己。
安静的宿舍里,潘梅在专心致志地读着英语单词。
“喂!肖梅!肖梅!你在楼上吗?”
“出去!出去出去……说了我们这里没这个人,快走吧……”
“肖梅——我就站在这里叫,如果她不在,我就不进去……哎,你放开我,你……。”
听到楼下传来吵闹声,潘梅忙从窗户探头寻声望去,只见李珊被门卫拽着不放,潘梅丢下书本就往楼下跑。
“你看我们这花名册上哪有这个名字?你找找看……”看门的老伯指着名单让李珊看。
“老伯,她是找我的。”潘梅说。
“我就说她在这儿嘛,你就是不信,这不,她来了。”李珊拽过潘梅说。
“她不是潘梅吗?怎么……”
“是的是的……”潘梅忙尴尬地点着头说。
“走吧,我不是告诉过你,别叫我肖梅了吗?”潘梅拉着李珊就走。
“对呀。”李珊猛拍自己脑门,“我怎么给忘了呢?”
“今天怎么想起来看我?”自从那天陪她从柳红家回到厂里后,潘梅就很少和她来往。
“你以为都象你一样,走了连个人影也看不到。”
“不是我不去看你,而是我实在是有苦衷……”
“知道!你不就是不想让方家的人看到你吗?现在好了,我也来你这里上班,让你天天看见我,想见我时就用不着去那地方了。”
“谁想你了?我可没说想你呀。”潘梅说的是内心话。
“哎哟,你就让我满足一下虚荣心嘛。真的,我来就不走了。”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不行,你走了,方雨不气死才怪呢,你看,我走是迫不得已,可不久你小姑和孙艳也来了,现在你再跟过来,你说,你叫我怎么向方雨交代?”
“这有什么?又不是你拉我们来的,再说她厂里添了不少人,而且全是熟手。”
“可你是她的得力干将啊!”
“得力干将就应该多加点工资。你多少工资?我多少工资?谁上班不是为了多挣点钱?何况我还是你的前辈,和你比起来我真想哭。”
“我怎么碍着你了?谁给你说我工资高呀?”潘梅有点吃惊。
“我还知道你现在是班长,说话有一定的份量。”李珊没直接回答。
“可你可以去找你小姑啊!质量员说话更有用。”
“我才不呢。”进屋后,看看屋里没人,李珊随便往潘梅床上一滚。
“哟,自学呀?还想考大学呀?哼!有什么用?省点力气吧,就咱们这副臭德性,把工作干好已经不错喽。对了,你给我织的毛衣呢?都答应我两年了,到今天我还没见着呢。”李珊西哩哗啦翻弄着潘梅枕边的英语书。
“我这不是没空吗?等有空了一定给你织。”
“你织的衣服就是好看,跟时装店里卖的一样。我要我姑那样的款式哦,最好比她的还要漂亮。”
“行——一定比她的漂亮。对了,织布厂多的是,你干嘛非得上这儿来呢?”
潘梅不想和她讨论读书或者毛衣的事,只想让她早一点离开,想到被她冤枉的师傅,心里就难过。她压根儿就不喜欢这个人。
“不。要么不走,走的话,就上你这儿来,人家想跟你在一起嘛!怎么啦?讨厌我了啊?要知道我可是帮过你的哟!想想那年在医院里……嘿嘿,不会这么快就忘恩负义了吧?”说着,李珊像老鹰抓小鸡似的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
“哇……救命啊!我哪敢忘了你的大恩大德呀?啊……哈……哈哈!”潘梅最怕痒,她被李珊挠得全身酥软,笑倒在床上。
打累了,闹够了,潘梅含着泪,托着差点笑掉的下巴坐了起来。
“明天你自己去找厂长,我反正是不会去给你说的。”
“好吧,我自己去试试。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方雨,她根本不知道你在哪里上班。她妈妈的眼睛瞎了,现在她又要照顾老的,又要忙厂里,哪有闲工夫来过问这些事?人事方面全是卞杰的弟弟负责。”
“你说什么?谁的眼瞎了?”潘梅“噌”的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
“上次不是摔坏了腿吗?出院后腿还没好眼却先瞎了。”
“怎么会这样?还能好吗?是不是要永远成瞎子?”潘梅非常不安,十分着急。
“不知道,好像是说摔跤时摔到了头部,虽不是很严重,但里面有一块瘀血,要等瘀血散去眼睛才能复明。只是不知要等多久,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更有可能永远也散不了了。”
李珊走后,潘梅手里拿着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只好躺下睡觉,但翻来覆去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