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之所以能集理学思想的大成,是与其深厚的理论渊源分不开的。朱熹从30岁开始潜心理学,强识博闻,融会贯通,建立了自己的思想体系。他以二程理学思想中的基本范畴——天理为核心,熔铸周敦颐的太极说,吸收了张载的元气本体论;兼融了老庄的道和佛教的禅,构成了道学的系统理论,把理学发展到了最高境界。朱熹将儒学的伦理规范、道德修养上升为宇宙本体,使宇宙观与伦理观融为一体,然后通过理本气末,理一分殊论论证世界万物的产生及其统一性;以“性即理”为中心命题,从宇宙本体论中推衍出人性与物性,并以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来论证人性中的善恶问题,最后通过修身养性达到人性的完善,人性与天理的统一。从而把哲学的核心——天理发展到了严密的、完善的境界。
朱熹哲学思想的最高范畴是天理或理,他认为天理既是宇宙万物与人类的唯一本原和共同本质,又是万物的普遍法则和合理准则,因而包含有伦理和宇宙两方面的基本含义。他说:“合天下万物来说,只有一个理,未有天地之前,也只有一个理,有了这个理,才有天地,才使气流动而产生万物。”所以理是宇宙万物的根源,它充塞宇宙,运动不息,无所不在。封建的统治秩序和伦理道德规范,理所当然的也是理的体现,从而使伦理道德规范和封建统治秩序上升为宇宙之理。这就是新儒学区别于旧儒学的本质所在。
在理气关系上,朱熹以天理论为前提,以理气关系为中心环节,对理的宇宙本体地位从理论上展开了精密的论述,从而确立了理在宇宙万物生成与发育流行中的本体地位。他认为理是万物生成的本源,气是构成万物的材料。理是第一性的,而气是第二性的。理在气先,它主宰和驾驭气的动静。但就具体的事物来说,朱熹认为理与气是同时存在,互相依存而密切不可分割的。朱熹通过对理、气二者互相联结、具体结合的分析和思辨,从理论上确立了理本气末的观点。
理一分殊是朱熹思想体系中最根本的方法论命题,它主要回答宇宙统一本体和多样性万物的关系问题。“理一”就是理的总体,因为理是宇宙万物的唯一本原和共同本质,是多样性之所以统一的根据。但理又表现为多样性的万物,这种体现于万事万物中的理就是“分殊”,因而“分殊”也就包含了分化与差异等级两层含义。朱熹认为由一理所产生的万物是差异和等级的,产生这一差异和等级的原因是理在运动、作用中有差异和等级。这就从根本上解决了伦理原则的统一性和伦理关系中的等级性问题。
在人性论方面,朱熹继承了二程“性即理”的命题,并融合了张载的人性论,通过对理、性、心关系的探讨,系统论证了宇宙本体、人性与仁义道德之间的相互关系。他把人性分为天地之性(又称义理之性或道心)和气质之性(又称人欲或人心)两种。他说:“天地之性是专指理”,而理是纯善的,所以天地之性是善的。封建统治秩序和封建道德规范是理的本质内容,因此也是天地之性的最本质的内容。“气质之性,则是理与气互相混杂”,气有清浊,所以气质之性就有善有恶。由于每个人秉承的气不同,就导致了现实生活中人的各种差异。秉承清气的人,就成为圣人和贤人;秉承浊气的人,就变得愚昧和不肖。但朱熹又认为具体人性中同时兼有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每人生来就有仁、义、礼、智等封建的道德和伦理纲常。所以每个人只要去人欲,复天理,便会使气质发生变化,愚昧和不肖的人就能成为圣人和贤人。但是要复天理,必须先认识天理。朱熹认为格物致知是认识天理的根本途径,人们只要通过格物、正心、诚意等内心自省的修养,按照仁、义、礼、智去做,便可存天理去人欲。这样,朱熹建立了一个为封建统治服务的完整的伦理体系。
道学即理学,理学的思想开始于北宋,但由理学的思想演变而成道学的争论并取得官学的地位则是在南宋。
道学的争论,开始于南宋高宗时,酝酿于孝宗时,而扩大于宁宗时。北宋初年,二程与张载提倡理学,但他们的学术思想由于政治的原因被排斥。宋室南渡后,高宗认为不能废除圣人之学,曾一度称赞道学。但左司谏陈公辅却上书攻击道学,请求禁止道学,遂启南宋道学争论的开端。孝宗时,朱熹多次上奏,陈述自己的政治主张,得到许多道学人士的赞同,又引起了反对派的强烈指责。对这些理学与反理学的意见,孝宗采取了比较稳重的态度。对理学他表面上虽然表示赞赏,但他并没有采纳理学家们的政策和建议,更没有任用他们中任何一个人担当重要职务。由于孝宗的调和政策,理学家们逐渐在政治上抬头。宁宗时,对理学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政治斗争。
1194年(绍熙五年),宁宗即位,召朱熹为侍讲。但是由于遭到韩侂胄的诬陷,朱熹不久即被罢官。赵汝愚、陈傅良、刘光祖、孙逢吉等人纷纷上书为朱熹说情,请求留朱熹在朝做官。宁宗对此置之不理。韩侂胄排挤了朱熹,接着就攻击赵汝愚,让宁宗下诏罢免其宰相之职。赵汝愚起用的一班理学名士彭龟年、李祥、杨简、吕祖谦等人也先后被贬逐。当时的太学生杨宏中、周端朝、张道、林仲麟、蒋傅、徐范等六人联名上书,为赵汝愚等人鸣冤,措词相当激昂。宁宗和韩侂胄看后大怒,下诏将这六人发配到500里以外的州郡编管,人们称之为“六君子”。
韩侂胄排挤赵汝愚后,任用京镗为相,垄断了朝中大权,把道学之争演变成了政治倾轧。他指使同党攻击朱熹的道学是带有很大欺骗性的伪学。右正言刘德秀上书说:“朱熹口中说的是先代圣人的言论,而行为却比大街上的普通人都不如。”沈继祖上书说:“朱熹招收弟子讲学,专收富家子弟,以收取更多的学费。所谓廉洁、宽恕、修身、齐家、治国等等,都是他用来欺骗世人的。”他还列举了朱熹不忠不孝的六大罪状。宁宗看后大怒,下诏把朱熹贬官两级,将他的弟子蔡元定流放到道州(今湖南道县)编管,并严令禁止道学。于是反道学的浪潮更加高涨。余矗上书请斩朱熹以禁绝道学。大理司直邵褒然上书说:“三十年来,道学盛行,科举的权利,都被道学党人垄断,请求下诏派大臣审察道学党人所学。”刘德秀与叶翥上书建议把《语录》一类的书列为伪学,全部销毁。太常少卿胡纮上书说:“这些年来,伪学猖獗,图谋不轨,动摇皇上,诋毁圣德,几乎造成大乱。”在韩侂胄一党的攻击下,宁宗下诏说:“道学党人,不准在朝廷做官。凡监司帅守推荐官吏,都要声明不是道学党人。地方上考核官员也必须写明,不是道学党人的字样。”叶翥主考进士,凡是考卷中有涉及道学的,一律不取。1198年(庆元四年)冬,王沇上书请订立道学党籍,被列入道学党人名单的多达59人。其中宰执以上的有赵汝愚、留正、王蔺、周必大4人;侍制以上的有朱熹、彭龟年、薛叔似等13人;其余诸官包括刘光祖、叶适、吕祖谦等31人;另有武官3人;士子8人。道学党籍确立后,道学党被彻底排挤出政坛。
道学势力并没有被这场政治打击压倒,相反,在社会上的声望愈来愈高。朱熹死时,他的弟子得讯后,从四面八方赶到信州(今江西上饶西北)为他送葬,尊他为圣贤。对韩侂胄一党进行了一次无声的反击。吕祖泰还上书请斩韩侂胄以谢天下。这时,韩侂胄也深感道学的势力难以压制,他的同党张孝伯也劝他说:“不松弛党禁,恐怕将来免不了要遭受他们报复的祸害。”同时,为了借助道学人士中主张抗战者的名声作他北伐的号召,所以于1208年(嘉泰二年),韩侂胄让宁宗下诏放松道学党禁,并恢复了一部分道学人士的官职。后来韩侂胄北伐失败,被杀身亡,标志着一个阶段的道学斗争基本结束。
韩侂胄死后,史弥远为相,为了收揽人心,极力推崇道学。他为赵汝愚平反雪冤,追赠赵汝愚为太师,封沂国公,谥忠定。朱熹加谥朱文公、彭龟年、吕祖谦等道学党人都得了昭雪。1202年(嘉定四年),著作郎李道傅上书推崇道学,他不仅请求朝廷尊崇道学和道学家,而且提出将朱熹所注释的四书定为儒生必读之书。宁宗虽然没有采纳他的建议,但由于道学家们不断上书请求尊崇道学,他不得不于1220年(嘉定十三年)下诏追赠周敦颐谥号元、程颢谥号纯、程颐谥号正、张载谥号明。从此,道学再次在政坛上抬头。
道学统治地位的确立是在理宗时代。1224年(嘉定十七年),宁宗病死,史弥远发动政变,阴谋废除太子赵竑。而把他派人到绍兴民间找到的所谓的皇室后代赵与莒,改名贵诚,拥立为皇帝。这就是宋朝历史上的第十四位天子——理宗。理宗即位,太子赵竑废为济王,北出湖州(今浙江湖州),不久被缢杀。理宗为了报答史弥远拥立的恩情,同时也为了保存自己,把朝中大权全部交托给史弥远。直到1233年(绍定六年),史弥远病死,理宗才开始亲政。
继史弥远力倡道学之后,理宗把道学提到了更高的地位。即位前,理宗就跟郑清之学习程朱道学。即位后,极力推崇道学,他不仅熟读朱熹的《四书集注》,而且请道学家讲授《尚书》。1227年(宝庆三年),理宗召见朱熹的儿子朱在,说:“朱熹注释的四书非常详细,我每读此书,都爱不释手。”并下诏说:“我看朱熹《四书集注》,发挥圣贤蕴奥,有益于治理国家。可特赠他为太师,追封为信国公。”1229年(绍定二年)九月,改封朱熹为徽国公。第二年,理宗亲自撰写《道统十三赞》,说从伏羲、尧、舜、禹、汤、文王、武王、周公、孔子到颜回、曾参、子思、孟轲共13人,是一脉相承的道统,大加赞颂。1237年(嘉熙元年),下诏国子监刊印朱熹的《通鉴纲目》。理宗还亲自到太学大成殿听讲《大学篇》。并把自己写的《道统十三赞》给国子监的学生学习,亲自书写朱熹的《白鹿洞学规》,颁给太学。后又下诏要学宫祭祀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朱熹五人,追封周敦颐为汝南伯、张载为郿伯、程颢为河南伯、程颐为伊阳伯。并说:“朱熹精思明辨,折衷融会,使《大学》《论语》《孟子》《中庸》的意义,前后贯通。孔子之道,得以更加发扬光大于世。”由于理宗的推崇,朱熹的学说取得了官学的地位,从而道学思想的统治确立。
朱熹远承孔孟,吞吐诸儒,兼融佛老,构建了庞大而精密的新儒学思想体系——道学,形成儒学思想的成熟理论形态。他的思想不仅在中国后期的封建社会具有广泛的影响,而且在世界上也有很大的影响,科学地继承改造这分文化遗产,具有重大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