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新磊今日与往常不同,若以他大殿之上那般雷厉风行,嫉恶如仇,一定要将他们法办,至少得教育一番,可打完之后,竟没有召来兵将,今日的他,异常的慈悲。
“靖儿,我们走吧。”他一甩衣袖,担担身上的灰尘,做离开状。
“父亲,我们要去哪儿。”宇文靖扫了一眼伤得不轻的几个人。
“答应陪你出来走走,这才刚开始。”宇文新磊说的云淡风轻,好像不在意刚才发生的事情,也不打算追究。
他这话证明已经将宇文靖的话放在心里了,这无疑是对宇文靖的疼爱。
宇文新磊不等她回答,便绕过她,先一步走着。
宇文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一次恍然,就好像是曾经孟启明说过的话一样,她呆在那里,本以为自己已经与那些时光诀别,本以为宇文新磊这辈子都不愿承认自己,可他突来的转变,又让她将已经快要淡忘记忆重新拾回,就像是阴暗的天空,有人慢慢的将云雾拨开,从而得到一丝阳光的照射,光不用太多,一束就足够驱走所有阴霾。
可宇文靖心中,不,应该是孟祈君,她唯一的父亲是孟启明,是从小对她呵护有加,如大山一般为她遮风挡雨的人,而她现在口口声声称呼父亲的人,是被她替代了的轩辕世子的父亲,这身份本就不属于她,而这父爱也不该属于她。
“靖儿,怎么还愣着,快跟上来。”宇文新磊走着的步伐还未停下,边走边喊他的女儿,这语气却再一次让宇文靖恍惚了,好像面前的背影转过脸来就是那个久违的熟悉。
“父亲。”她小声喊出,带着对孟启明的思念和期盼,眼睛里还有将要出框的闪烁。
“来了。”她大声回答着,然后跟上前去。
走到宇文新磊近前,他又笑了:“这一次,你可不能离开父亲身边半步了。”是嘱咐。
“嗯。”宇文靖也笑了,她少有的可爱模样,泪滴被掩藏。
“我们,不能再招他们了,不,不可貌相。”身后就像看戏的人,但并不轻松,看着他们离开,才想起来提醒自己。
“可他们是谁啊?”一人好奇。
“还问?你还想见到他们吗?”为首的人是怕了他们了。
街上的人络绎不绝,最多的一类人就是当街叫卖的小贩。
宇文靖一路上只顾着听父亲的话,不能私自离开,街边的商品只是看看,没有驻足。
突然,在前的宇文新磊停下了脚步,转头对跟在身后的宇文靖说:“你方才是说想要买糖人吧?”
原来是来到糖人摊上了。
宇文靖往前一瞧,才明白过来。
“哎,姑娘,又来了,这次可把钱带上了吧。”店家好脾气的问她。
“算了,我今天还是不买了。”宇文靖有些难为情的笑笑。
原因就是两人身无分文可取,身上也没带任何值钱的物件。
“嗨,这有什么,我方才的意思就是姑娘如果喜欢,就先拿去,糖人不值几个钱,可你跑得快,我这话刚到嘴边,愣是让我又咽了回去。”店家开着玩笑,脸上也是十分和气,有些人心像也是面上的模样,店家也就四十来岁,长相淳朴,为人又和善,随与同龄的宇文新磊没法比,可也是个品行端正的良善之人。
“真的吗?”宇文靖很久没有对什么这么认真过了,听到店家的话,她恳切的问到。
“快挑一个吧,姑娘,你这样率性的人也实在是不多见了。”店家笑笑,便打开盒子示意她选。
宇文新磊也冲她点点头,就是应允了。
宇文靖挑了个荷花,转而就给了父亲。这是小孩家的玩意,宇文靖这个年纪的人喜欢还勉强说得过去,可是宇文新磊都是可以当爷爷的人了,可他还是接下了,在他看来,女儿给的就是无价的,不能不拿。
孟祈君小时候也经常像现在这样给父亲递东西,最多的就是夹吃的,孟启明也总是张口就吃,不管是不是自己喜欢的,他时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不能凉了女儿的心。
这一幕店家看在眼里,“你们父女俩关系这么好,难得啊。”
这话也正中宇文新磊下怀,他便话多了起来,和店家寒暄几句。
“店家身边可有子女侍奉?”
“一个儿子,未及行冠。”店家稍稍喜色。
“可识字了?”宇文新磊再问。
“勉强去私塾学着,会识几个字的。”
“爹。”两人正说着呢,忽见一个十几岁的男孩跑来,冲着店家就叫爹。
“哎!下学了?”店家回的响亮。
“嗯。”孩子脸上挂着婴儿肥,稚气未脱。
店家为他擦去脸上的汗,这个动作简单,却包含着浓浓的爱。
“来,带上。”店家从怀里掏出一个挂着璎珞的小木牌,给他儿子挂在腰间。
挂好之后,拍了拍孩子的肩膀:“回家去吧,帮帮你娘。”
“哎!”孩子纯真的笑了,转过身去憨憨的离开了。
宇文靖隐隐约约的看到木牌上刻有什么,便问道:“您方才给他挂的是什么啊,很是精致。”手里的糖人已经吃完了。
“是平安牌,代替父母陪伴他左右,带着期许,寓意平安。”店家有问必回。
“哪里有卖?”宇文新磊当然对宇文靖也有期许。
听完他的话,店家却笑了,“老爷说笑了,那木牌是庙里求来的,上面的花纹和字眼也是自己一笔一笔刻出的,不值钱,但独一无二。”
“原来竟是这样来的。”宇文新磊若有所思。
转身离开的时候,才发觉街上的小孩几乎人人都带了一个,那模样很幸福。
那日朝堂上,宇文新磊发觉自己真的累了,又看宇文卓处理事物得心应手,有意退位,他的余生,有皇后陪伴在侧,膝下子女和乐,便不再他求。往后也不再想什么天癸预言,林方婚约。
宇文靖今日抛下了心底挚愿,只想无忧无虑一日。
无为所期,不盼有大伟,平安一世,得心一世,乃天下父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