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吵闹,便将容之给闹醒了,小丫头不经人事,只见世子与世子妃这般亲密,霎时红了脸,弄得秦月出的脸色也一阵红一阵白,倒是容之一副地痞无赖的模样,一醒来便往秦月出身上挨:“夫人一夜辛劳,只是容之被夫人压在身下一夜,身子有些发麻……”
这,这登徒子……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秦月出便越发局促难安,这张老脸仿佛都要被烙铁烧红了,眼见着那四个丫头也跟着耳根脖子红通通地跪在那连头也不敢抬,秦月出只得故作镇定,忙将四人打发了出去。
一番梳洗更衣后,终于换了身轻便的衣衫,容之也换了一袭紫荆华衫,外头是浅色的袍子,腰间玉带用金线勾了几多飞云,墨发束冠,比金玉还要贵重几分的木质地定簪横穿发冠而过,整个人便显得精气神了些,好不容易有了个正经王世子的样子,只是那眼覆的白绫,让人不敢忘了他的身份——病秧子,还不知这世子之位能坐上几年。
秦月出在吃穿用度上不是个讲究的主,但从前在自己府上便也罢了,如今这正经世子妃的身份摆在那,不得不端出些样子来,玉钿金簪,暗花细丝褶缎裙,外披碧霞云纹霞帔,毕竟是成婚第一日,按礼数需得向容王与王妃敬茶,总得收拾利落些。
倒是容之心疼秦月出辛劳了一夜,分明疲乏得很,却要为了应付那繁琐的礼数这般折腾,索性劝道:“昨日大婚,那三跪九叩已是尽了礼数,今日夫人何必再去拜他们。”
“这……方才下人报了,王爷与王妃都在等着喝新妇茶,我如今已让他们好等,失了礼数,怎么还敢不去?”秦月出一副头疼的样子:“谁能像你这般任性……况且,我瞧着王爷与王妃惦记着你的身子,昨夜出了那样大的事,你差点就没命了,总不能瞒着他们。”
正说着,便又有下人来催,说是王爷都亲自来请了,堂堂容王爷,竟对容之放纵讨好到这地步,秦月出嫁来之前虽早有耳闻,但此刻亲眼见了……仍是惊诧不已,连喝个新妇茶,都得堂堂容王爷亲自来请这不太给面儿的儿子……
“想喝茶,自己命人斟就是,何必劳我家夫人。”容之眼覆白绫,虽已梳洗更衣,却丝毫没有要动身的意思,反倒慢悠悠地往那椅上一座,不急不慢地如同痞子一般与秦月出耍赖,全然不顾底下的下人急得不成样子。
他不臊,秦月出还臊,可又拿他没辙,好在下人请的福叔到了,若说旁人劝了没用,这福叔的话,世子爷兴致好时也会听上几句,那福叔也上了年纪,五十有余,也不知是年轻时遭遇了何事,竟比旁人要更苍老些,两鬓发白,弓背如驼,见了秦月出,却仍坚持着要行礼,秦月出见了他,却心如雷击,惊诧不已……竟是,见过的……
要说起来这还是前世之事,彼时她还是人人口中面目可怖的鬼医,山下人为求鬼医救命,常以身犯险攀那常年封雪的不周山……但能活着见到她的人却少之又少,因此她印象深刻,曾有一中年男子,衣中藏着奄奄一息的襁褓小儿求她救命,后来她还被师傅好生苛责了一顿……那小儿本也是必死之躯,早产不说,却是毒根深种,无力回天,若不是她这般的医术……等,等等,若是这福叔便是当年之人,莫不是容之……竟是她早早就见过的?
孽缘,果然是孽缘……前世救了他们,她就不得好死,如今魂归此处,又遇到了他们,可不就是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