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那话说得好啊,倒像是知廉查帐的事伤了他们的心,这事反而是他们于情于理都占了便宜,没有半点对不住他们老祖宗的。
秦妍袖子下的一双纤纤素手掐得紧紧的,这一天总算是来了,她早就知道,这些人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着老祖宗,而今她却生生替老祖宗捏了一把汗,她与父亲二人在府中人微言轻,但老祖宗毕竟是长辈,又掌管着王府命脉,可如今,大爷二爷等人却是要逼着老祖宗把自己掏空了!如今祖父还在,他们尚且不敢对老祖宗不敬,倘若以后祖父走了,老祖宗手中没了这些筹码,还不知这些人会是怎样一番面目。
知耻年纪还小,不知道这其中的暗潮云涌,藏着怎样的狼子野心,但知义知礼却是知道的,无不纷纷皱了眉,她们算是看清楚了,今日大爷二爷等人,根本是来趁火打劫的。唯独知廉面色不变,这些日子,她在外奔波,自然知道外头的情况如何,今日这趟,老祖宗怕是要遂大爷二爷的愿了。
众人心思各异,唯独秦月出竟然真的一本正经地思索着秦子剑的话,然后慈祥地笑了:“老二说得有道理,从前的确是辛苦你们了,既然你们父亲将这担子交到了我肩上,就是信任我,勉励我要向小辈们一样吃苦耐劳,既然如此,我也不能甩手便将这些担子都放到你们肩上……”
小赵氏等人皆是面色一变,呼吸一滞,老祖宗的反应可和他们设想中的不一样!他们像吃了苍蝇一样狠狠被噎住了,难道她这是真的要顺着他们的话将钥匙和账簿都收回去不成?难道她就没考虑过后果吗?
秦月出这人说话颇讨人嫌,她说话慢悠悠的,却又一本正经得很,若说她不知道秦子剑等人的意图吧,可她这一字一句无不掐着他们的心口,让人喘不上气来,唯恐她要说出什么不知好歹的话来;可若说她是有心故意让人提心吊胆,还真没有什么人在这样使坏的时候能够像她这般表情认真,口吻真挚,抬眸垂首之间全是一番对自己从前好逸恶劳将责任全丢到子子孙孙身上而感到惭愧的诚恳自省。
秦月出突然话锋一转,连带着众人的呼吸也跟着提了上去:“这几日我让知廉帮我理了理账,秦氏产业遍布洲郡,以丝绸与茶叶最为得利。但粮食与草药却是最为薄利的……”
秦月出这话说得不假,信阳王府毕竟是最讲究声望与民意的,秦朗越又在户部任职,粮食和草药这两样是最关乎民生大计的,就算他们有两个脑袋,也不敢在这上头赚钱,就算他们敢,秦朗越也不会首肯,谏议大夫也不会轻易放过秦氏。何止是薄利,他们每年在粮草这两样上,都要亏上十几万两。
众人不知秦月出在打什么主意,一时竟也没人敢吭声,天知道这老祖宗行事风格皆异于常人,那思维跳脱,根本让人摸不着头脑。
只见秦月出微微一笑,颇为慷慨:“从前这些事都是你们在打点,既然兄长说了一切由我作主,那我今日便作主,将掌权钥匙交给你们,从前怎么着,今后便也怎么着,你们也不必再月月回府报账,只按例将利款入王府账上即可,这些烦心事,今后我与兄长也都不会过问。至于粮草两样,既不盈利,我打算将这两样交由老四与妍丫头打点,我身边的丫头知廉是个有能力的,我也不愿委屈了她,今后在粮草生意上,她会给老四父女提供帮助。”
“这……”小赵氏虽然也知道,老祖宗把粮草这两样不赚钱的生意收了回去,这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影响,可老四毕竟没有儿子,就算再不盈利,那也是秦氏的产业,难道以后凭白便宜了秦妍那丫头?
“至于妍丫头……”秦月出突然点了秦妍的名,不仅是秦妍吓了一跳,就连小赵氏也吓了一跳,她简直怀疑秦月出是长了一双能看透人心的鬼眼,但看秦月出那模样实在无害,又让人觉得一定是自己多心:“老四膝下无子,如今身子大损,尽管无性命之忧,怕是也不能和从前相比,这事毕竟因我而起。我这两日正打算与兄长商议,不如给妍丫头招个女婿,也好帮着打点四房上下,在老四膝下孝顺着。”
以秦妍的身份,以后充其量给大富人家做个妾,可老祖宗今日这话一出,秦妍的命运简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粮草产业再不济,也是国之命脉,老祖宗这意思是,今后四房的一切,都由秦妍承袭?
今日也不知,是他们来趁火打劫的,还是秦妍那丫头打劫了他们!
小赵氏略一思量,连与大爷商量的功夫都省去了,直接做主道:“老祖宗,有哪家的青年才俊愿意做入赘的事?怕也只有些穷酸落魄的,那等男子,怎么能配得上我们王府出身的小姐。您若是怕四弟今后膝下无人,倒不如由您作主,将我儿玉珏兄妹过继给四弟,往日四弟最疼他二人,妾身虽心中不舍,但四弟百年之后无人送终也是可怜,不如让玉珏与阮儿尽一尽孝道吧。我与玉珏父亲就是再不舍,为了四弟,也不敢再说不舍。就算过继给老四,左右仍是自己至今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