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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亡国帝相的不归路

时间:1102年~1126年

人物:宋徽宗VS蔡京

核心提示:宋徽宗的心里极其矛盾,他既沉溺于蔡京营造的花天酒地,又时时心有戒备地防范;蔡京历经两次罢相,愈加工于心计,用更隐秘的方式架空宋徽宗,不想聪明反被聪明误,给了他人可乘之机。最终这场帝相之争不堪面对来势汹涌的金人,跟随靖康之耻湮灭于历史的长河中。

寻觅时机

蔡京,兴化仙游(今福建仙游)人。步入仕途后,蔡京先追随司马光废止新法;变法派得势后,蔡京摇身一变转而支持章惇推行新法。让蔡京意想不到的是,不几年守旧派又翻身,他只得自认倒霉,接受贬官离京的结果。即使这样,蛰居杭州的蔡京也不甘寂寞,时时关注汴京的政治动向,梦想着有朝一日能风风光光地回去。

元符三年(1100)正月,宋哲宗去世,其弟赵佶即位,是为宋徽宗。支持宋徽宗登上皇帝宝座的向太后临朝听政,守旧势力重新得势,但时间不过一年,向太后就因身体有病不得不交出权力,宋徽宗亲政,决定将变法推行下去。大臣们以为,宋神宗以来守旧派和变法派常年争斗,使国家陷入严重的内耗,今后不应再厚此薄彼,以免再起朋党之争。宋徽宗听取这个意见,任命保守派的韩忠彦和变法派的曾布分任左右二相。没过多久,右相曾布就不安分起来,他利用宋徽宗想继续推行新法的心理,先把李清臣、范纯礼等人排挤出朝廷,进而把矛头指向左相韩忠彦。为了赶走韩忠彦,曾布勾结蔡京并处心积虑地把蔡京推举给宋徽宗;同时,曾布收买宋徽宗的贴身内侍,让他们没日没夜地在宋徽宗面前美言蔡京。宋徽宗耳根软,觉得这么多人夸赞蔡京,这人的才华肯定非同寻常。恰巧这时供奉官童贯从外地采集珍玩书画回来,宋徽宗就问他听没听说过蔡京。童贯做出敬佩的表情,说道:“那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如果皇上能让他在身边辅佐,实现变法图强的宏愿指日可待。”原来童贯这次路过杭州,消息灵通的蔡京得知后,使出浑身解数讨好童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童贯回到宋徽宗身边简直把蔡京捧上了天。

于是宋徽宗下诏把蔡京召回汴京,任命为翰林学士奉旨。右相曾布见第一步已顺利走出,立即着手第二步,他找到起居郎邓询继续做宋徽宗的思想工作。这天,邓询见宋徽宗心情不错,斗胆说道:“皇上是宋神宗的儿子,今天的宰相韩忠彦则是宋神宗时宰相韩琦的儿子;当年宋神宗变法图强,韩琦百般阻挠,现在韩忠彦作为天子之臣,仍敢继承父志主张废止新法;皇上身为天子,反倒不敢继承先帝遗志,是什么道理!”宋徽宗听后羞愧不已。邓询见火候差不多了,拿出备好的《爱莫助之图》呈献给宋徽宗。《爱莫助之图》分左右两列,分别列出宋神宗以来支持和反对变法的大臣,只见支持变法的一列只有蔡京等寥寥几个元丰旧臣,反对变法的一列却有密密麻麻100多人。宋徽宗看后没有表态,心里却已下定罢黜韩忠彦的决心。

过河拆桥

崇宁元年(1102)七月,宋徽宗下诏任命蔡京为右相。蔡京一边迎合宋徽宗推行新法,一边全力向元祐党人(宋哲宗元祐年间以来的保守势力)开火。就在蔡京出任右相的当月,宋王朝就开始禁行元祐之法,已经去世的司马光等人被宋徽宗追贬官爵,活着的全部降职流放。九月,蔡京又给宋徽宗出了更阴毒的主意,使宋徽宗在端礼门外树立“元祐党人碑”,上面罗列了以司马光为首的120名官员,其中不乏变法派中受蔡京厌恶之人。同时,宋徽宗诏令全国各地都要树立“党人碑”,并收缴、销毁元祐党人的文集,不准其子孙为官,在京城居住。蔡京这样做,无非是要把异己分子赶尽杀绝。

在收拾元祐党人的过程中,蔡京亦把铲除提携他入京的曾布放上日程。因为蔡京洞悉曾布举荐他,不过是想利用他排挤韩忠彦;韩忠彦倒台后,他们之间的争斗不可避免,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为此蔡京向曾布发起猛烈攻击,指责他任人唯亲,试图提拔亲友出任户部侍郎。曾布不甘示弱,抓住蔡京、蔡卞兄弟同朝为官之事死缠不放。一次他们在朝堂上互相揭短,甚至谩骂,气得宋徽宗脸色铁青,厉声喝止他们。随后,蔡京授意御史弹劾曾布勾结元祐党人迫害变法派人物的事情,宋徽宗懒得查明虚实,径直把曾布罢相。

搬掉曾布这块绊脚石,蔡京进一步巩固权位,把变法图强、推行新法“神化”。为表示自己是王安石的衣钵弟子、货真价实的变法派,蔡京敦请宋徽宗追封王安石为舒王,并仿照当年的“制置三司条例司”,在尚书省内设立“讲议司”,蔡京亲自兼任提举,顺带着把亲信吴居厚、赵挺之、张商英等人安插到朝廷的各个要害部门。在后人眼里,蔡京不过是打着推行新法的幌子,满足自身的私心权欲,因为他实施的所谓“新法”,早已与王安石变法时推行的新法大相径庭。

拉锯战

经过大肆鞭挞,异己分子已被蔡京清除得一干二净;与此同时,蔡京培植的党羽迅速占据朝廷和地方的要职。以蔡京为首的奸邪小人集团形成,被时人称为“六贼”: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朱、李彦。他们相互勾结,沆瀣一气,形成一手遮天的气势。

为麻痹宋徽宗,蔡京极尽所能投其所好,利用其喜欢奇石珍玩、书画花鸟的心理,在全国各地拼命搜刮,使其玩物丧志,懒于问政。蔡京还不知羞耻地“开导”宋徽宗:“皇上贵为天子,享受天下的美物天经地义。何况人生苦短,时光易逝,没必要让自己活得辛苦。”宋徽宗本来就不喜欢身陷繁琐的政务,蔡京的话听得他很舒坦,心安理得地醉心于花天酒地。

崇宁五年(1106)初,汴京的夜空出现彗星,不久又发生雷击“元祐党人碑”的事情。有不满蔡京胡作非为的官员悄悄向宋徽宗进言:“蔡京专横,目无君父,党同伐异,陷害忠良,兴役扰民……”宋徽宗如梦方醒,下诏免去蔡京的宰相职务。蔡京犹如挨了闷棍,时刻筹划着东山再起。很快,蔡京就通过党羽疏通宋徽宗最宠爱的妃子郑贵妃,让她在宋徽宗跟前极力美言;同时蔡京收买中书舍人郑居中和几位御史,众口一词说蔡京所作所为都是遵从皇上的圣意,都是为富国强兵操持。宋徽宗之所以罢免蔡京,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在为人处事上有所收敛,不要再像对付元祐党人那样有恃无恐。目的既已达到,宋徽宗又让蔡京回到身边。

宋徽宗深知自己的皇位来之不易,当年宰相章惇一句“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就差点让他的梦想破灭,因而他对蔡京万分宠信的同时,又不由得时时保持戒备。为防范蔡京有过分之举,宋徽宗在他二度为相后密令尚书左丞张康国监控他。张康国也是十足的势利小人,原是由蔡京一手栽培起来的,如今得到宋徽宗密令,不再把蔡京看在眼里,甚至心生取而代之的企图。蔡京觉察后,立即指使中丞吴执中弹劾张康国。张康国闻知,抢先跳到宋徽宗面前哭诉:“蔡京要指使亲信吴执中弹劾我,不如让我主动辞职。”宋徽宗不信:“蔡京有那么厉害吗?”这天早朝,吴执中果真提出弹劾张康国的奏本。宋徽宗气急败坏,不等吴执中说完,就厉声打断他:“你是臣子,还是他人的走狗?胆敢如此张狂,以谗言乱国!”随即,吴执中被乱棍打出朝堂。此后张康国并没有得意多久,就被一杯清茶要了性命。从此,宋徽宗再看到蔡京,心里越发的反感,遂找了个理由,再次将他罢免。

一手遮天

蔡京要卷铺盖回杭州,临行前派人把消息通报给出使辽国的童贯。童贯不算忘恩负义之人,一回到汴京就面见宋徽宗,来不及汇报出使辽国的情况,先替蔡京大肆辩解一番。宋徽宗思量片刻,派人去杭州召回蔡京。蔡京第三度出山,比前两次风光多了,由宋徽宗在内廷太清楼赐宴款待。

有前车之鉴,表面上蔡京更加尊崇宋徽宗,因为他清醒地认识到彼此的君臣关系,作为臣子,他无法明目张胆地抗衡君王的权威。暗地里,蔡京千方百计地寻思各种可能的办法,以图将宋徽宗牢牢掌控于手中。根据宋王朝的祖制,皇帝的诏令,先要由中书门下议定,再由翰林学士草拟,送呈皇帝御览后,才能加盖玉玺颁行。为了最大限度地排除杂音,蔡京在宋徽宗面前巧言令色:诏令代表皇上的意志,只有皇上亲自书写、颁布,才不会被别人左右。宋徽宗觉得蔡京说得有理,还能进一步扩张皇权,就废止了以前的做法。此后,诏令全在蔡京的掌控下做出,其他大臣根本没有参与讨论、发表见解的机会。如果诏令颁行后有人说三道四,蔡京就会给其加上违制坐罪。

然而事情发展下去,却让蔡京有些始料不及。原来宋徽宗整天伏案书写诏令,没多久就累得腰酸背疼,不堪重负,只好叫来中书杨球代劳。杨球也是趋炎逢迎、察言观色的高手,很快就获取宋徽宗的宠信。这样,能够决定宋徽宗意志的就不止蔡京一人,悔得蔡京肠子都青了。

饿死潭州

与蔡京狼狈为奸的童贯,于政和元年(1111)升任检校太尉,代表宋王朝出使辽国。童贯在辽国遇到一个叫马植的汉人,两人交谈后竟有相见恨晚的感受。马植向童贯进言:“联合女真人夹击辽国,收回燕云十六州易如反掌。”童贯听后欣喜不已,把马植带到宋徽宗面前。宋徽宗听说收回燕云十六州的“良策”,立即命童贯着手安排。朝中大臣认为这样做无异于引狼入室,纷纷站出来劝谏宋徽宗收回成命。宋徽宗沉浸于中兴宋王朝的迷梦,对大臣们的反对声浪充耳不闻。宣和二年(1120),宋金达成“海上盟约”,联手出兵攻打辽国。谁知宋军根本不是辽军对手,被打得溃不成军。童贯没办法,只得鼓动宋徽宗以每年100贯的“带税钱”把燕京及其附近六州赎买回来。

在联手攻打辽国的战争中,金国看到宋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击,于是在灭掉辽国后挥师南下,分别攻下太原府和燕山府,逼近宋京汴梁。宋徽宗听说后,吓得六神无主,于宣和七年(1125)十二月传位给太子赵桓,是为宋钦宗。这时朝野上下群情激愤,控诉“六贼”给国家带来的祸害,要求宋钦宗把他们全部处死。

宋钦宗遂于靖康元年(1126)初,下诏把童贯斩杀,接着蔡京也被贬官流放到岭南。临行前,蔡京怕途中挨饿,就带了大量的钱财上路。不想沿途的百姓憎恨他,不仅没有人愿意把饭食卖给他,还不时有人站出来辱骂、唾弃他。走到长沙,饥肠辘辘的蔡京甚至连歇息的地方都找不到,只好住进一处破烂不堪的庙宇。夜晚,饥寒交迫,蔡京连声哀叹道:“京失人心,何至于此!”不久,蔡京就冻饿而死。

蔡京死去,主子宋徽宗的命运也好不到哪去。靖康二年(1127)四月,汴京失陷,宋徽宗连同儿子宋钦宗被金国掳走,亦为偏安江南一隅的宋高宗赵构抛弃。绍兴五年(1135)四月,被囚禁了9年的宋徽宗不堪折磨,死在了金国的五国城(今黑龙江依兰县)。其间,宋徽宗所写诗句,或许最能表达其凄怨的心境:“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山南无燕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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