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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泣血歌】
这夏季里,一旦这气温开始上升起来,那就一日热过一日。
昨晚还一夜的风,可天亮太阳升起来之后,那温度骤然就抬了起来,到了中午的时候,就连那空气里仿佛都含了几分燥热来,暖风吹得人懒洋洋的,直恨不得能找个阴凉的地方好好的打个瞌睡才好。
这里是西尔坦郡往北的大路。这条大路是帝国数十年前修建的,后来经过历任郡守的修缮,已经颇具规模。帝国修建的这种南北通常的大路,原本是为了应付战争时期,南方的兵马物资往北调遣。而在历次战争之中,拜占庭帝国南边的物资能源源不断的调往北方,这南北通畅的大路都算是贡献不小。
西尔坦郡在帝国北方的位置颇有几分尴尬,这个郡的土地面积和莫尔郡差不太多,但是却不及莫尔郡富饶——莫尔郡地处边疆,有边境贸易之利,还盛产粮食。但是到了西尔坦郡这里,除了气候宜人,产粮颇丰之外,就实在没有什么别的油水了,而北方又大多都是平原,没有什么大的山脉,自然也就罕有什么矿产。
可毕竟不是边境郡区,粮食也丰足,一直以来也算得上是安宁丰足,说起来,人口反而比北边的莫尔郡要更多一些。
战前,西尔坦郡都是直接受帝国中央政府的统治,算是帝国内现在已经为数不多的中央直辖行政区,原本这里还驻扎了帝国第七兵团。可在几个月前,奥丁人入侵,第七兵团被奥丁赤雪军全歼之后,西尔坦郡全境沦陷,往日的安宁丰足的景象就再也看不到了。
原本奥丁人打过来之后,民间都是一片惶恐,尤其是听说第七兵团在希尔玛河会战之中被全歼,第七兵团全军覆没,那些凶狠的奥丁人甚至连俘虏都屠杀殆尽不留一人,把个希尔玛河的河水都染成了红色,河水下游的村镇,那些日子里看得最多的就是从上游河水漂下来的拜占庭帝国军队士兵的尸体,那些尸体都大多残缺,却被河水泡得鼓鼓涨涨的,模样甚是吓人。
后来民间就有传说,说这些凶狠的奥丁人是要将西尔坦郡里所有的拜占庭人杀光的,这样的传说,更是让下面人心惶惶,一时间,就涌起了大量的难民潮来。
可是赤雪军的曼宁格也不是草包,说起来也颇有一些远见,在野蛮的奥丁部族魁首之中,也算是一个人杰了,在全歼了第七兵团之后,占领了西尔坦郡全境,却居然将手里的奥丁军队分出了一些小队来,把持住了一些山川要道关卡,不许难民潮流窜,驱赶这些难民回归家乡去。同时还下令,限制手下奥丁军队劫掠的行径:抢劫可以,但是不许肆意烧杀,更是严禁****。
奥丁人生性野蛮,原本一路南下,打进了拜占庭的花花世界,这拜占庭帝国土地富饶,那些郡府城市打破之后,粮仓里堆积如山的粮食,库房里储存的金币,叫人眼睛都红了,放眼看去,这里的土地都那么肥沃,拜占庭男人都软弱如绵羊,但是那些拜占庭女子却都是皮肤娇好,模样可人。
奥丁人蛮性大发,颇做了一些屠灭村镇的勾当,曼宁格的命令开始并没有得到贯彻,大家心中想的是:打仗打生打死,命也拼了,这打完了之后,还不让人快活一下?
可谁想到曼宁格居然下手极狠,将自己的亲卫派了出去当作督察,各地巡视,但凡有违反了自己命令的奥丁军队里的战士,一律严惩,甚至还一口气很是砍了一些脑袋,最后才让众军震服。
曼宁格一面下令严格禁止难民流窜,各地分派小队驻扎,然后却下令抓紧时间,驱赶原地的住民抓紧时间春耕,甚至为了抢时间,还派出了不少奥丁军队去在各地严厉督察,甚至在农田之间,田地里农夫干活,田地旁都有奥丁战士手拿皮鞭在一旁监督。
至于被征服的地区,更是不许人随意屠杀拜占庭的平民。却反而还收拢了一些原来西尔坦郡里投降的拜占庭官员来,收集了人口名册来,整理了之后,登记造册。
对于部族里的不满和不解,曼宁格后来才做出了解释:
“我们这次南下和以往不同,以往咱们就是来捞一票就走,烧了也就烧了,杀了也就杀了,到时候抢了东西带回去就是。可这次,咱们来的,是为长远打算了,来了之后,就不打算再走了,这里的土地,房屋,农田,将来可都是咱们自己的东西!下面的这帮小崽子不懂事,烧了杀了的,可都是将来咱们自己的东西!至于这些拜占庭人,将来都是咱们的奴隶,若是都杀光了,没有了人来耕种粮食,过了秋的时候,叫咱们的战士们吃什么喝什么?难道让咱们的巴沙克部族里勇士们放下手里的战斧刀枪,卷了袖子自己跑到农田里去干耕种的活儿么?!都是一帮没脑子的东西!”
众人于是各自都心服。
曼宁格随后又做出了一系列的举动,在抢时间完成了春耕之后,又派人在城镇乡村里抽调青壮,下令每户出一丁,男子凡是身高超过车轮的,都要出劳役。
征调了近三万青壮民夫来,在各地开始修建奥丁人的军队驻寨,尤其是西尔坦郡南部的大路沿途,几个已经多年失修的关卡,都经过了重新的维修,甚至有的地方就干脆推倒了重新修建城关,还在各地的要害位置,修建了三个大的军事要塞来,容自己的大军驻扎,更在土地最肥沃的地方,将当地的居民搬迁,然后征调民夫来,修建新城——那城寨的模样,都是按照奥丁人建筑的风格来修建的。
这一系列的举动,显然都是摆明了车马,打算在这里永远的长驻下来了。甚至听说,曼宁格还打算一旦等战势平静下来,就要派人回国去将部族里迁徙一些人口过来。
原本曼宁格的这些举动,都算是有条不紊的进行。可谁想到一个多月前,夏亚带着一群马贼骑兵潜伏进来之后,挑拨了奥丁人和科西嘉军区的矛盾,更直接杀死了科西嘉军区总督的长子,栽赃给了奥丁人,结果两家开仗打了起来,曼宁格一怒之下,奥丁军队集结,打过了边境,一口气占了科西嘉军区的好几个城镇和不少土地,双方打得不可开交,这才把他原本计划之中的将国内部族里人口迁徙过来的事情给拖延下来了。
不过到了夏季的时候,各地的不少关卡已经修建好,那些新城也还在热火朝天的赶工——听说是曼宁格心中疼惜自己国内的部族,希望赶在冬季严寒时节来临之前,造好新城,好将国内的部族人口迁徙到南方来过冬。
这个时候,赤雪军的大半兵力其实都已经调去了科西嘉军区了,正在和科西嘉军区的军队打的激烈,双方据说在前些日子又狠狠的干了打仗,科西嘉军虽然处于劣势,但是在奥丁人入境后,为了保护乡土,也爆发出了相当的战斗力,听说上一次会战,虽然奥丁人又赢了一场,但是也吃了不小的亏。
留在西尔坦郡的奥丁军队已经被一再抽调,曼宁格只在南边的边境关卡放了几千人,以保持对南边的军区的威慑,西尔坦郡内腹各地的奥丁军队兵力其实都已经非当单薄了,甚至就连几个建造新城的地方,数万民夫赶工,也只留下了不到一千奥丁军队看管。
只是西尔坦郡里的人,对于这些凶狠的奥丁人已经实在是惧怕之极,尤其是当初曼宁格尽屠第七兵团的举动,更是给他留下了赫赫的凶名,让这些西尔坦郡的人根本不敢生出反抗的念头来。
况且现在奥丁人也不杀人了,只是驱使人干活而已,虽然累是累,苦是苦,吃的也差,每天稍微懈怠了就要挨鞭子——可总算还能有活命。
只是这么一来,原本西尔坦郡里的几个从前人口稠密的城镇,就无法避免的落没了下去。
曼宁格禁止人口流动,连各地的贸易商队来往也都受到了限制,而各地大规模抽取民夫,更是使得人口减少巨大,不少原本人口稠密的地方,都难免变得人烟荒芜了起来。
科德尔城原本是西尔坦郡中南部的一座中等规模的城市,这座城市的名字原本是纪念拜占庭帝国开国战争的时候一位名叫科德尔的将军,那位将军据说就是出生此地草莽之中,后来投身拜占庭军效力,立下赫赫战功,成为了开国功勋,为了纪念他,将他出生的家乡命名了他的名字,一直流传到今日。
原本这科德尔城也有一两万的人口,城外有大片农田,道路通畅,南北来往的商队也有一些,只是现在却也变得冷清了起来。
曼宁格的高压政策,城中抽取了五千青壮,调去了西边建造新城,城中剩下的大多都是老弱妇孺了,而城外的附近村落里也征了不少农夫去建造城关去了,只留下少量的人看管农田的庄稼。
这往日里颇为热闹的大路上,此刻也显得冷冷清清,就连城外大路上,从前的几个茶水铺子也大多倒了。
科德尔城的守军,只有不到两百奥丁战士,看管一个人口过万的城市,明显有些不足,不过历来任何时代,任何国家在国难当头,固然有英烈辈出,但是软骨头的东西也是少不了的。
城中只有不到两百的奥丁战士驻军,却有五百的协军——这些协军,却大多都是本地从前的一些破落人家或者街头混混之类的东西,在奥丁人占领了这里之后,原本当地的驻军自然是被全歼了,曼宁格更是招降了一些软骨头的官员来,更下令招揽了一些协军来,归那些投降的官员调遣。这种时候,正经人家,或者是稍微有些良心和品性的,哪里肯为虎作伥?更何况,当了这协军之后,就是拿着屠刀面对自己人了。
但总有一些无赖地痞之类的东西,没有良心之辈,捏着鼻子来干这种勾当。
反正城中库房里还有一些原先拜占庭守军留下的少量军械,虽然大多数刀剑武器都生锈破坏,但是对于这些协军,奥丁人也不会精心的装备,给他们胡乱发了一些,能维持地方稳定就好了。
这些协军自然更没有什么军服的,胡乱一人裹了一条黑色的袍子就算是统一装束了——所以在西尔坦郡,各地都把这些没了良心的软骨头奸土叫做“黑皮狗”。
科德尔城里,五百黑皮狗倒是把持了城防,城中的两百奥丁军队,却一般都是在原本的城守府里的。
夏季来临,这拜占庭的夏天气候炎热,这些来自北国冰雪之地的奥丁人,多少都有些不习惯这里的天气。那冰雪风刀的日子都习惯了,来到南边,这太阳晒得人都要化掉了,人站在平地上,什么都不作,一刻的功夫就是一身的大汗,让这些北国的寒风吹大的奥丁野蛮人如何受得了?
大热的天气,都躲在了城守府里避暑休息,甚至连驯鹿也很少拉出去放牧了——说起来,这两百奥丁守军都是驯鹿骑兵,可问题是,这些奥丁人的坐骑驯鹿,来到南方之后,这些牲畜比人更耐不住南方的夏天炎热天气,驯鹿就病倒了不少,活着的,也都是掉膘严重。曼宁格的军中,不少奥丁骑兵,已经就地征调的马匹来改换充当坐骑了。
此刻已经接近了中午,科德尔城下,城门虽然开着,但是歪歪倒倒的,城楼里几个穿着黑袍的协军,正坐在一起躲避毒辣的日头。
有的腰间挂了生锈的剑,有的手里只拿了个破锈的盾牌,还有的干脆脱了袍子,露出瘦弱的身板来,吐着舌头挥舞巴掌扇风。
曼宁格下令各地限制人口流动,这个命令固然是很聪明的,但是传到下面来,具体执行,可就变得有意思的多了。
奥丁人是来自北方的野蛮民族,不少地方还都是部族的原始模式,就算是曼宁格这样的奥丁人杰,也未必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只是凭借着天赋的敏锐观察力和精明,才能做出一些明智的判断。
但是下面的人……哪里懂得那么多?大部分奥丁战士,能用奥丁文字写出自己名字的,只怕十个里都找不到一个。
至于限制人口流动……能指望这些下面的家伙想出什么限制人口流动的策略来?
奥丁人不动,那些拜占庭投降的官员,大部分都是唯唯诺诺,也懒得管这些事情。至于那些黑皮狗的“拜占庭奸”,这些原本的地痞无赖又懂什么?
干脆,既然大家都没办法,就用最直接简单的办法好了!
不是要限制人口流动么?也不管什么策略了,科德尔城这里,驻军的奥丁人骑兵长官一拍脑袋:“曼宁格大人说要限制人口流动,那么就干脆,下令,城中每天进出人不得超过一百!”
这下倒好了,城中好歹还有上万的人口,虽然这兵荒马乱的时候,人人都尽量减少出门了,但是谁家没有一个急事?谁家能没有一个头疼脑热的?
要出城去找亲戚的,出城去买粮食的,出城去找医生的,出城去劈柴来赚钱糊口的……每天怎么也不止一百个啊?
而且如果家里死了人,要埋,也得出城去埋进墓地,总不能在自家后院子里就下葬吧?
结果在这科德尔城里,每天天不亮,就有人在城门里排队了,可不管你有什么急事,哪怕是家里死了人急着入土的,如果你没能排到前一百名……抱歉,你回家等着,明天请早吧!
这种混帐的命令,却让那些黑皮狗有了捞油水的余地,毕竟这些家伙把守了城门,每天那些排队进出,如果有急事的,少不得就要偷偷塞两个三个的铜板之类——还得看人家心情好坏!
中午的时候,这几个黑皮狗坐在城门下,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显然是一个头目,身边还站了一个身穿亚麻袍子的老人,小心翼翼的讨好陪话,手里拿着把破纸片给这位大爷扇风,陪了一肚子的好话,末了塞了一个小小的布囊过去。
那个头目攥再手里捏了捏,却仿佛是嫌少了,顿时就不高兴了起来,转身一把将这人推了一个跟头,怒道:“你当老子是乞丐么?这么几个小钱,买一瓶酒都不够!想出城?明天一早来吧!”
旁边几个黑皮狗都哈哈大笑,指指点点。
正在这个时候,那城外的路上,一辆破破烂烂的马车,轮子都仿佛歪歪扭扭的,一路跑来,吱吱嘎嘎的声音,仿佛随时都会散了架一般。
更古怪的是,那拉车的,可不是什么牛马,却居然是一个年轻高大的年轻人!身上套了绳子,拉着辆破马车,却迈步如飞。
身后那破马车,车厢早已经没了,上面却坐了三人,两女一男。
这车子来到了城门口,顿时就被那些黑皮狗拦下了。
“啊哈!来生意了!兄弟们都起来,起来了。”
那守军头目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来,几个手下呼呼啦啦跳起来拦在了城门下,更有的将手里破烂生锈的刀剑盾牌瞧得砰砰作响,以示恐吓。
这拉车马车的年轻人站在了城门下,立直了身子,也不看这帮拦在门下的家伙,却回头苦笑:“夏亚大人,说好了你我轮流各拉两里路,现在看来我可上你的当了,我拉了两里,就到了城下了。你分明是记得路程,故意来蒙我的吧。”
坐在车上的那个男人探出半个身子来,膀大腰圆,虎背熊腰,一身的彪悍之气,正是我们的夏亚土鳖大爷了。
夏亚从车上直接蹦了下来,拍了拍达克斯的肩膀:“话是不错,我是记得这路程,算好了路程,两里正好到城下。可是,办法是我说的,可谁先拉车的次序,却是你自己选的。你若是选后拉的话,那么刚才这一路,坐在车上吹风的可就是你了。”
达克斯哼了一声:“我身上伤还没好……”
夏亚却已经不理会这个家伙了,抬头看了看这破败的城门:“嗯,到了科德尔城了,那么身下的路也不算远了啊……唉,如果不是跟着几个人,我自己的话,一路不过几天就跑回去了。”
夏亚站在城门下,大概坐车坐久了,还有一些懒散,就忍不住弯腰挺背,活动了一下手脚。他原本就身材魁梧高大,现在更是一身的威猛彪悍,举手投足,都自带着一股杀伐的威风。
原本那城门下的几个黑皮狗子正要上前来拦路勒索,却看见夏亚如此的威猛壮汉立在那儿,一时间人人都有些畏缩起来。
倒是那个头目,生得也颇为高大,拍了拍手里的破剑,给自己壮了壮胆,才分开手下迎了上来,口中喝道:“让开让开!你们是什么人,拦在城门口,快散开散开!不然的话小心都当作奸细抓起来!”
夏亚一看面前这家伙,忽然笑了笑:“以?你们是守军么?怎么是拜占庭人?我听说这里不是被奥丁人占了么?你们又是哪一家的兵?”
这句话说的,顿时众多黑皮狗子都是面皮泛红,那个头目更是恼羞成怒,上来就朝着夏亚的胸口狠狠的推了过去,口中骂道:“混蛋东西,老子就是这里的守军了!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他推在夏亚的胸口,可凭借这家伙的力气,哪里能推得动夏亚?犹如蜻蜓撼柱一般,夏亚立在那儿纹丝不动,却冷冷看了这个家伙一眼,微微一挺身子,这个家伙顿时就踉跄几步后退了下去。
这头目顿时恼羞成怒,将剑也举了起来,正要喝骂往前,忽然就被人抱住了,扭头一看,却是那个拉车的年轻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贴上了自己。
达克斯一脸温和的笑容,他虽然满头满脸的灰土,但是这么一笑,却露出一口白牙来,模样叫人生不出什么恼火来,抱住了这个头目,这个家伙哪里还能动弹?就听见达克斯笑道:“这位老兄不要发火,我这个朋友是一个粗鲁坯子。你们是守军么?我们只是要进城而已……”
“进城?”这个头目被抱住,也没在意自己为什么挣脱不了,立刻就叫道:“进不去了!我们科德尔城每天只放一百人!你们想进,明天一早来排队吧……夷?”
达克斯也不气恼,松开了这个家伙,退后两步,这个头目还要说什么,却感觉到手里一硬,已经多了一个东西,低头一看,掌心里赫然是一枚银币。
他们在城门口勒索,一天下来也不过就是能弄到几十个铜板而已,这一枚银币,已经算是不小的横财了。
这头目顿时就眉开眼笑,看了达克斯一眼,笑道:“你这个家伙很懂事……”
却忽然眼珠又转了转,眼看达克斯虽然一身衣服破烂,但是明显都是上等的料子,而那神情模样,显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难道是逃难的大户有钱人?
现在兵荒马乱的,这种家伙,撞到自己手里,可不就是肥羊?
眼下科德尔城里,除了那些奥丁大爷之外,可就是自己说的算的。这些肥羊送上门来,不好好的宰上几刀,岂非对不起自己?
原本的客气话,到了嘴边就立刻变了味道:“懂事是好的,不过么,你们这一行有四个人,进城的税可要交四个人的份儿!啊,还有,这马车也要交进城税的,人头么,你现在给的就算是一个人的,马车 还要再翻一倍才行。”
那马车破破烂烂,是路上赶路的时候,夏亚也不知道在哪个地方随手捡来的,只是为了安顿重病昏迷的太子妃而已。听这位头目的口气,却要叫两个银币——这破马车,拆了卖,只怕都卖不出两个银币来。
夏亚也不废话,只是站在一旁看热闹,达克斯却叹了口气,他也懒得和这些家伙废话,只是不想惊动城里的守军奥丁人,随手从怀里掏了几个银币过去,愁眉苦脸道:“几位,我们一路亡命,身上实在没有多的钱了,就剩这么最后一些,进城连吃饭都成问题……”
这头目一把抢过来,虽然没有自己期望的那么多,但是也颇为满意了,就摆了摆手:“好了!进去吧!”
正让路到了一旁,却忽然抬头看见了马车上的两个女孩。
黛芬尼还在昏迷之中,面目没看清楚,但是艾德琳却是坐在那儿的,一张脸庞,顿时叫这个头目看得清清楚楚。
老天可怜,这头目虽然也是一个粗鄙破落的家伙,但是却有一样,至少他的审美观,可比夏亚要清楚明白多了。
艾德琳天生丽质,一头金发,脸蛋娇媚清丽,横看竖看,都是一等一的大美女,虽然脸上多了一些风尘灰土,但是却叫这个头目,一看之下,顿时身子都酥了,立刻就拦了上去:“等一下!这个……嗯……我看你们几个还是有些可疑,想进城的话,先……那个,先要搜搜身才行!那个,车上的我来搜好了!”
说着,一脸猥琐的笑容,就朝着马车靠了上去。
夏亚站在一旁也不说话,只是抱着膀子笑着。
这头目才摸上马车门,忽然身子就腾空飞了起来,一个跟头就直接从城门下众多黑皮狗子的脑袋上飞了过去,落地的时候,脑袋先碰了地面,顿时喀嚓一声,脖子都折成了两截,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接断了气儿。
那城下的这些黑皮狗子,也不过都是本地的一些地皮无赖而已,欺软怕硬的性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眼看面前一人眨眼的功夫就横死,众人仿佛都瞬间呆住了一般,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发了一声喊,正要四散逃开。
达克斯已经拧身冲了上去,怀里摸出了那把大剪刀来,咔咔几下,就是几个脑袋落地,随即又扬起手来,一把石头洒了出去,顿时跑得远的几个家伙也倒在地上,脑袋开花。
他举手杀人,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城门下这十多个家伙就都死了干净。
夏亚这才走了上去,撇了撇嘴:“早知道要杀人,还这么多废话,不如一上来就动手了。”
达克斯皱眉道:“这城里不知道多少奥丁人,惊动了起来,我们也麻烦。唉……”
夏亚哈哈一笑:“曼宁格现在在东边和科西嘉人打得头破血流,这里不会有多少守军的。”
说完,他跑到了城门里,却从地上抓起一个人来,却是刚才那个想出门的老头子,这老头子先前被守城的头目推了一个跟头,想走又不甘心,却坐在地上亲眼目睹的这一场,眼看十多个人瞬间就被杀得干净,顿时吓得腿脚酸软,想跑都没了力气。
“城里有多少奥丁人?”夏亚将他拉了起来,露出牙齿一笑:“你说出来,我就放你走。”说完,还摸出一个金币来在手里一晃:“这个也给你。”
“两百,城守府。”这老头子吸了口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抢过金币,掉头撒腿就跑。
夏亚看了看达克斯:“听清了?才两百而已……你杀一百,我杀一百,赶紧干完了,早点吃午饭吧,我可饿得不行了。”
达克斯摇头:“我刚才已经出了力气了,你去杀吧,我看着马车就好。”
※※※
科德尔城的城守府倒是不难找。夏亚在城门口杀人,一会儿功夫,也惊动了城中的不少黑皮狗,不过这些家伙,却都是懦弱之人,眼看十多个人横死,却大部分都逃散了,混乱之中,却反而没几个人想着要去找奥丁驻军汇报。
夏亚一人直奔城守府,一路上居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他心中也是好笑,这些奥丁人想来是太过松懈了。
直到了城守府的门外,还听见里面传来笑骂的声音,一阵一阵的酒气往外飘散。
夏亚抹了抹嘴角:“正好,赶上他们吃午饭?老子正好还饿着呢。”
他抱着一网打尽的心思,没有直接砸门冲进去,却先翻墙绕到了后面。就看见城守府的后面马棚里,偌大的马棚里,栓了百十匹马,还有一些驯鹿,只是那些驯鹿大多都是瘦弱,精神不振的样子。
夏亚叹了口气:“老子要一网打尽,只能算你们这些畜生倒霉了。”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包东西来,提了两桶水来,将包里的一些粉末倒了进去,然后将这两桶水都倒进了水槽里,看着这些马匹和驯鹿都伸头喝水了,夏亚叹了口气,只把其中最健壮的三匹马拉了出来藏到门口。
做完了这一切,他才拍了拍手,大摇大摆的从后院朝前走去。
这城守府不算太大,走过两道长廊,就来到了前面。
这前面的院子里,不少奥丁人都歪七扭八的在院子里坐成一圈,酒香飘溢,旁边就丢了几个半空的酒桶在一旁,不少奥丁人都喝得满脸红光,衣服脱了大半,连武器也都丢在一旁。
在院子中间,一个火架子上,放了一只整的烤羊,两个明显是拜占庭人的仆从,拿了刀子正在一块一块的割羊肉。
却让夏亚惊奇的是,这院子的中间,还有一个烤架子,下面不曾生火,而架子上,却绑着一个大活人!!
那个绑在架子上的人,明显年纪不大,大概也就三十不到的样子,头发散乱,一身衣服破破烂烂,满是鞭痕,尤其是一道鞭痕已经印在了脸上,半边脸都是染了血。
站在他面前,却是一个奥丁人,一手拿了个酒瓶,一手却提着皮鞭,喝了一口酒,就挥舞鞭子抽那人一鞭,大笑几声之后,就继续喝骂,大声笑道:“再唱来唱来!”
那人又吃了一鞭子,却死死咬住牙齿,虽然疼得脸庞扭曲,却终于没有喊疼,随即却朝着那两个正在片羊肉的拜占庭仆人模样的家伙,缓缓开口,他的声音清朗而冷漠,虽然有些嘶哑,却字字清晰。
“你们两人也都是我父亲的同僚好友,城破沦陷,你们要保命求活,我也不怨,我父亲身死,你们身为故友,不能帮他收尸,我也只说你们胆怯懦弱,为求自保,也不会恨你们。可是昔日你们都是在我家里吃喝任意,我父子对你们都算很好的。你们却把我抓来献给这些奥丁屠夫,我就不明白,难道你们摸摸自己的胸口,心已经都被狼吃了么?”
那两人都被他说的面红耳赤,纷纷低下了头去。
这个年轻人说完之后,却又将目光落在了前面,却是在一个奥丁人的怀里,抱着一个拜占庭女子,那女子眉目艳丽,被他目光一扫,都是就低下了头去。
“你是我的女仆,当初你家破人亡,我花钱买了你回来,却从来不曾虐待你,更不曾贪你的美色欺负你,还帮你找回了你失散的弟弟,你喜欢我的马夫,我也成全了你们。可是我躲在马棚地窖里,却没想到是你带着这些家伙来把我抓了出去。若是说他们两个没心肝,你只怕是有的,却是豺狼毒蛇的心肝!”
那女人被说的面色苍白,却赶紧就扭过了头去。
场中提着鞭子的奥丁人大笑,骂了几句,随即大声叫嚷,夏亚也听懂了一些奥丁语,听清了对方的言语是:“你们拜占庭人只会用嘴巴说骂,若真的有本事,那刀子来拼,也不会做了我们奥丁勇士的奴仆。听说你是这城里最好的歌者,我们勇士喝酒,你快快唱歌助兴,否则的话,就再抽你一百鞭子!”
那年轻人听了,居然也懂得奥丁语,就回道:“我是一个废物,身为城守的儿子,从前我却只知道玩乐,没有能学我父亲那样的学习武技,却喜欢沉迷于唱歌跳舞,现在到了这样的时候,却不能提刀剑和你们厮杀。那是我自己的报应而已,你想听我给你们唱歌取乐?好!那么就听吧!只是要先放开我才行。”
那个奥丁人听了,也不在意,只觉得这个年轻人身子潺弱,也闹不出什么风波来,上去将他身上的绳索扯开了,放了他下来。
这个年轻人披头散发,一脸的血,一身的伤,立在那儿,却霍然扭头去,指着那两个自己从前的好友,现在成了奥丁人奴仆的家伙,又指了指那个被奥丁人抱着的女子,忽然就高声歌道:
“有酒有肉多兄弟,急难何曾见一人!恨请上天三千雷,劈尽天下负心狼!”
他高歌如泣血,手指划过,那被他指过的故人,都纷纷低头,一脸的惭色。
这年轻人抬手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仰天高歌,那声音果然激慷嘹亮。
“风怒兮阴霾满空,
滚滚兮布于四方,
雾霭笼罩兮翻腾,
怒号兮直达上苍!”
那声音唱到“上苍”的时候,直如野兽哀嚎一般凄厉!
唱到最后,这年轻人忽然就发了一声怒吼来,张开双臂,冲到一旁,就去抢一个仆人手里的刀,那个家伙被他之前几句歌唱得满脸涨红,心虚之下也不敢抵抗,居然就被这个年轻人抢夺过一把切烤羊的刀来。
这年轻人操着刀,大吼一声:“国破家亡,有死而已!有死而已!!”
喊罢,他满脸狰狞,转身朝着那个拿鞭子的奥丁人狠狠的冲了上去。
院子里虽然有那么多奥丁人,但是却都没想到这个瘦弱的年轻人居然有如此狠劲,就连那个手提鞭子的奥丁人,眼看刀子挥到了面前,仿佛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下意识的抬起手里的鞭子去挡了一下。
擦的一声,奥丁人顿时一声惨叫。
只是这个年轻人毕竟力气太小,这一刀砍在了那个奥丁人的手臂上,却卡在了对方的手臂上,反而自己没有能抓住。刀子脱手,那个奥丁人已经回过了神来,飞起一脚就将年轻人踹翻在了地上,咬牙拔出了自己手臂上的刀,就朝着地上年轻人的脖子狠狠的砍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道红光划过,那奥丁人胸口波的一声,鲜血狂喷,一枚火叉已经插在了他的胸前,贯穿了身子。
扑通一声,这奥丁人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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