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尘劫歹毒非常,解药也极是刁钻,需配齐十八种稀有草药,再以新鲜人血炼制三十六天而成。别说那十八种草药自己尚寻不到一颗,就连那源源不断的人血都不知何处去找,就算草药人血都已不成问题,但三十六天的炼制时间,让万壑风死一百次都足够。那么只有这颗展颜丸了!当一裳从腰间的秀囊拿出最后一枚展颜丸时,不禁露出苦笑,两颗世间难求的宝药都给了万家的人,真不知道自己前世到底欠下了万家什么。
不久前,一裳决定用展颜丸救回万壑风,尽管内心里曾有过些许犹豫,但眼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又实在做不到,恐怕换了随便一个人也做不到。她明白,在别人眼里她可能很冷漠,却也没到了见死不救的地步。可纵然有奇药,却还面临一个问题,万壑风经过这一番折腾,体内的血已大量流失,身体机能已降至最低点,有了解药也不一定会快速吸收,最后还是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唯一的办法只有……一裳想了想,把一颗展颜丸分成两半,一半喂进万壑风的口中,一半仍放回锦囊内。
“姑娘,你这是何意?为何只喂半颗?”那高大男子看着一裳的举动,语气中有讶异,也有微怒。
“这位大哥,你可否能快速帮我找来一根干净羊肠,一根中空的细麦秆?还有身体健壮的人,越多越好。”一裳不理男子的质问,径自吩咐着。
“你要这些干什么?”男子眼中凝起浓浓的质疑,不解问道。
“你若信我,便照着我的话去做,时间宝贵。”一裳不再看他,复又坐下查看万壑风的伤势。
那男子听后,稍微犹豫了片刻,便纵身越向黑暗。
月光融融,清晖透过瓦隙洒在寺庙内的空地上,照亮一裳微供的后背,更显她的单薄与羸弱。一裳抱膝坐在地上,看着脸色苍白的万壑风,心中已分不清是什么滋味。这个始终与自己纠缠的人,不知不觉,已为她的生命带来那么多变数,到底是怨是怕,早已分不清了。
“蓝大大夫还真是医者仁心啊,半夜也坚守在这破庙里看顾病人。”一个娇媚的声音从庙顶传来,带着调笑和隐含的讽意。
一裳抬头,看见庙顶那些漏光的瓦缝大部分都已被阴影覆盖,不禁蹙起秀眉冷冷说道:“孟红绫,你还没玩够吗?”
“哈哈,说得真好笑,你我之间还没有进行第三场比试,我怎会就此罢手呢?”庙顶的人似乎十分自得。
“你在说什么?”一裳的语气已然转冷。
“我说什么,你自然明白,难道……啊!”话还没说完,房上的孟红绫似乎突然遭遇到什么,惊呼一声。
一裳一愣,不知房顶的孟红绫生了什么变故,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正在这时,那高大男子反扭着孟红绫的双手从庙口走进来。孟红绫一边被迫驱使着向前走,一边回头瞪着那男子不断地咒骂。
“姑娘,幸不辱命,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带来了。”那男子点住孟红绫的穴道,轻轻一推搡,孟红绫就软软跌倒在地。
“你竞敢对本姑娘不敬!有种的报上名来。”孟红绫回头,怒视着那男子恨恨说道。
“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慕青寂,姑娘若要记,可要记牢了!”慕青寂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孟红绫,自有一种乾坤朗朗之气。
一裳指着咒骂不停的孟红绫不解问:“这是?”
“你不是要人吗?深更半夜无那许多人,恰巧看见这位姑娘鬼鬼祟祟趴在庙顶,怕是要动什么歹毒心思,我便将她擒来,你就凑合用吧。”慕青寂指着孟红绫,眼中闪过冷列之色。
“姓蓝的,你要拿我做什么?”孟红绫一听此话,美目瞪向一裳。
一裳看着慕青寂无奈摇头:“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我想要的人必须是与他血液相契合的人,所以我才叫你找越多的人越好。”
慕青寂拧起一双粗眉:“姑娘为何不早说?”说着展开身行就要出去。
“且慢。”一裳叫住慕青寂,“先来试过这位孟姑娘之后再说吧。”
“你们竞要取我的血?”孟红绫叫道:“姓蓝的,你会后悔的!”
一裳从神龛上拿起一只残破的空碗,小心擦拭干净,倒入清水。接着从包袱里取出银针,来到孟红绫身边。
“姓蓝的,你敢动我试试看!”孟红绫做着最后的叫嚣,却没有办法阻止那根银针扎进自己的手指,不禁痛得娇呼出来。
一裳一边向碗中挤着孟红绫的鲜血,一边对她淡淡说道:“种了什么因就要承受什么果,你若不对他下毒,今日也不会遭到这般对待。”
孟红绫的语气悠然变冷:“蓝逸悠,你在说什么!”
一裳却拿起碗走开,来到万壑风的身边,同样拿银针刺了他的手指。孟红绫这才仔细留心地上躺着的人。
“哈哈,红尘劫!真是妙,我怎么没有想到呢!难怪你要以输血之法救他了。”孟红绫伸长脖子,一边看一边赞叹。
“这毒不是你下的?”一裳一愣,扭头望向满脸兴奋的人。
孟红绫耸耸肩:“关我什么事。”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复又叹道:“我倒希望这毒是我下的。”
“确实不是她,袭击我们的是一个男人。”慕青寂在一旁插话。
孟红绫听了,得意地看向一裳。
此时,碗中已收集好两滴血,但那两滴血显然并不相融。孟红绫瞄了一眼,幸灾乐祸道:“不是我种的因,当然不用我承受什么果。”
“我来试试!”慕青寂不容质疑的声音响起。
一裳闻言,抬头看向脸上又现担忧之色的慕青寂,沉默地点点头。
结果……仍是不相融。
一裳暗自叹了口气,正要拿银针扎向自己,不想却被孟红绫打断。
“还有一人!”孟红绫转着美目,似乎又在打什么主意,抬起头看向满脸焦急的慕青寂:“麻烦这位姓慕的仁兄将我放在庙顶的麻袋抗下来。”
慕青寂扫了一眼这个始终在一旁看热闹的孟红绫,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抗回一个麻袋,扔在地上。
“这里是一个人?”一裳指着麻袋问。
“没错,这人才是我们之间的第三次!”
一旁的慕青寂已打开麻袋,里面果然有一个昏迷的人,“是他!”慕青寂的眼里露出愤恨之色,“就是他下毒害我朋友变成现在这样!”
“哦?没想到我刚刚还在崇拜的人竟然被我抓住了,那这人也不怎么样啊!”孟红绫歪头撇撇嘴。
“若不是我刺伤他,你以为你会那么轻易抓住他?”慕青寂冷道。
一裳趁两人说话之时,早已取了那人的血滴在碗中,两滴血在碗中慢慢移动,渐渐靠在了一起,竟然是相融的!
慕青寂首先注意到,猛地窜过去,抓住一裳的肩:“这是不是说我的朋友有救了?”一脸的期盼和焦急。
一裳正待回答,旁边的孟红绫哈哈笑出来:“真是没想到,此翻果然妙,两个中毒之人的血竟是可以相融的,蓝逸悠,这次看你怎么办!以毒血换毒血,哈哈,想来就好玩!”
慕青寂瞪了一眼孟红绫,带着愤恨之色瞧向麻袋里的那人,复又显出些许无奈,内心挣扎了几翻后道:“这人中毒应该不久,我先用内力帮他把毒逼出。”
“不可!你若为他逼毒,不但他的毒解不了,你也会毒发身亡。”一裳连忙阻止。
慕青寂一塄,眼神暗下来,看向一脸算计的孟红绫,眼中已有浓浓的厌恶之意。
孟红绫却丝毫不在乎,她看着一径低头思索的一裳,渐渐浮起得意的笑。
慕青寂却忽然想到什么,连忙对一裳道:“姑娘不是还剩半丸奇药,可否先取了这人的血,用药解了之后,再输入我朋友的体内?”
孟红绫却在一旁道:“别说你这方法行不通,就算行得通,你眼前的这位蓝大姑娘还要顾全我与她的约定,怎么会舍一命救一命呢?”
“真的不行吗?”慕青寂已是半带绝望地问道。
一裳对他点点头,“输入的鲜血必须是新鲜的,若照你那样的说法去做,你朋友也是救不成的。”
“难道真的没救了吗?”慕青寂看着那血已慢慢止住但情况却仍无半点转好迹象的万壑风,喃喃道。
“办法倒是有一个,我用剩下的这半丸药驱除掉他体内大半毒素,之后你再替他运功逼毒就不会有危险,而药力也能通过你的功力迅速在体内化开。这时你把他的残毒逼到左边,我在右边取药血救人。”
“好,就这么办!”慕青寂果断地席地而坐,扶起麻袋里的人。
“蓝逸悠,你真是浪费!天下难得奇药就这么被你糟蹋了!”孟红绫瞪着一裳手中的药,眼尖地认出那是展颜丸,极是扼腕道。却无人理会她,惹得她一阵咬牙切齿。
一裳将药塞入那人口中,待得片刻之后,看了看那人的情况,对慕青寂示意道:“请开始吧”
慕青寂随即将真气运于双掌之上,贴向那人的后背,为他疗毒。不一会儿,就见慕青寂满头大汗,那人仿佛也有转醒的迹象,痛苦的闷哼之声不时响起。又待了片刻,慕青寂睁开眼睛,对一直等待的一裳点点头。一裳见后快速拿出两头早已套好尖削麦秆的羊肠,先扎入那人的手臂上,接着用口吸出羊肠内的空气,于是羊肠里就渐渐流入了那人的鲜血,待血快流出另一端麦秆时,一裳又迅速扎向万壑风的手臂。
源源不断的药血从那人的体内流入万壑风的体内,一裳喘了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
慕青寂仍凝神继续为那人逼毒,他一心想把那人的毒逼出体外,想让万壑风得到更多纯净的血液,却不想那人此时却悠然张开双眼,如鹰般犀利的眼睛迅速扫了一眼庙内的情况,忽拔地而起,转身纵向庙外。慕青寂被那人一震,发出的真气猛地回到自己体内,猝不及防跌倒在地。待起身追出庙外,茫茫静夜,哪还有那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