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尔奈茜想了想又开口了:“好些年前了,听说是两三代之前,伯爵大人——哦,大概就是现在贝尔纳博伯爵大人的祖父吧,在领地上巡视,遇上几个农民在掘墓,很是奇怪就问是怎么回事。农民们说,有个人流浪到这里死了,因为没有遗产,当地教堂的神父和掘墓人都不肯处理遗体,他们几个农民只好自己动手了。伯爵大人就传讯神父和掘墓人。结果这两人都说,他们应该取得相应的报酬。伯爵大人就问:谁能付给你们相应的报酬?死了的人没有遗产怎么能付给你报酬呢?可神父和掘墓人还是坚持说:不管是什么人付钱,他们还是要取得相应的报酬的。于是伯爵大人就说:我付给你们,你们所该得到的报酬是死亡!他下令把神父和掘墓人投入死者的墓穴,并掩埋好,就扬长而去了。”
这类故事实在不适合她这样的少女讲述。但纳尔卡也不得不点头:“这个处理虽然荒谬了点,但是……的确是个警示……”
“对,”嘉布丽埃也评价,“伯爵大人残暴和行为怪异的名声从他在世时起就流传了,可他处理政务的能力也是举世公认的……比如这件事情的处理,就很好地警告了那些在其位不谋其政的人。”
一路上,为了活跃气氛,法尔奈茜讲了好几个故事,可快到家时看到父亲贡萨克子爵,又恢复了文静娴雅的样子。
纳尔卡本想告辞,却被贡萨克子爵叫住了。
“独秀,等乔万尼的婚礼后,你就可以动身去阿尔比。只要你立下功劳,转为正式骑士的身份就不是问题了。”到了书房,关上门,贡萨克子爵坐在对面,打量了好一会纳尔卡才说道。
这番话让纳尔卡有些意外,刚想说什么时,贡萨克看着他又说道:“亨利王子特地从莱茵带来了你全套的身份资料,就是想让你尽快在这里顺顺利利安身下来……”
纳尔卡不由十分诧异,贡萨克沉吟一下,又道:“当然,转正只是第一步,要是你在阿尔比表现出色,一块领地肯定不成问题;就是获得更高的爵位,也不是不可能……我们的权力和地位,来自于血脉传承,但个人奋斗,可以让你从这个基础跃升到更高的位置。不管是在康沃尔还是莱茵,都有足够的空间。到时候的话,你就可以……”贡萨克说着不觉间皱了一下眉,似乎想到了什么难办的事,旋即回过神来,又问纳尔卡今后打算、还有家乡何处等。
纳尔卡只得说自己还没想好以后的打算,等参加完了乔万尼的婚礼后再说。看得出,贡萨克子爵对他的回答不那么满意,但显然惦记着自己的烦心事,就没继续多说什么。
道别之后,纳尔卡信步往回走。亨利王子居然从莱茵带来“独秀”全套的身份资料,不问可知是乔万尼的主意。这种手段,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走了片刻,突然间纳尔卡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就立在了原地,慢慢侧头看去。
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正立在那里,他的衣服破破烂烂,可看式样却是修士的法袍,腰间系的居然是根细麻绳。
三两个顽童围着他们,嘴里唱道:“施舍给这些乞丐吧!我们给啥他就拿啥!施舍吧施舍吧施舍吧!”
城市里自然是有乞丐的,由于缺乏谋生能力靠他人施舍为生,多半也身有残疾或者智力缺陷,就连顽童也敢欺侮他们。可这位明显就是苦行修士,纳尔卡听说过有这种恪守神贫、托钵乞食的修士,但如此褴褛还是第一次见到。
修士微微垂头,谦卑地立着,任由顽童调笑。可在纳尔卡的识海中,修士周身都笼罩着柔和的白色光华,根本不可逼视。
纳尔卡定神再看,修士身边居然还有两位同伴,却也没有理会这些顽童。他们身上白色的斗气光华隐隐,显然是相当强大的圣武士。可刚才,纳尔卡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们,只看到了修士。
感受到他打量的目光,褴褛的修士也抬头看过来。他脸庞消瘦,目光深邃,似乎含笑了一下。
“好了,小家伙们,家里的晚饭都做好了还不赶紧回去,等着棍子迎接么?”纳尔卡迈步上前轰开了顽童们。
“这位尊敬的大人,可否施舍给我们一些吃的?我们远道到此,实在又饿又累。”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问话的圣武士看他,微微低头,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他身材高大,满面沧桑,双目极是明亮,也穿着修士的长袍,已经很破旧了。另一位圣武士则安静的立在一边,一言不发。
“当然有。如果不嫌弃,三位大人到我家中休息片刻可好?”纳尔卡出言邀请。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三位甚是可亲可敬,很想接近一番。
“那多谢大人的仁慈。”说话的圣武士又微微低头,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我是伯纳德,这位是方济弟兄,这位是加百利弟兄。”
修士和圣武士也一一画十字行礼。纳尔卡不由深吸口气,这才抚胸回了礼,轻声道:“三位大人,在下独秀,只是……见习骑士,当不得大人的称呼。”
“德行由心发出,德行不分身份,德行也不求回报。”修士方济轻声道,声音略有些沙哑,“每一个美德,都使恶习和罪过遭受挫折。愿上主转面垂顾你,赐你平安。”
方济修士说的很是平淡,但不知为何在纳尔卡识海中竟有悠悠回荡不休之感,不由神色更加庄重,引着他们往家走去。
到家了之后,纳尔卡给他们准备了简单的饭菜。三人祈祷感谢真神的赐予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纳尔卡家里当真有不少饼、派,毕竟单身汉天天自己做饭有些辛苦,法尔奈茜每次到家里都会为他烤制一些说是备着,于是留存了不少。可三人吃了一些后就说够了,不再多吃了。
纳尔卡也就由他们,又出言挽留:“三位想必很累了吧?外面天气还冷,不如就在这里休息一晚?”
修士方济没有开口,伯纳德沉吟一下道:“那就叨扰了。”
他们不肯铺纳尔卡拿出来的被褥,只是解下随身背着的凉席在客厅地面铺好,又祈祷了一番。
纳尔卡在一边看着,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显然是识海被撼动,以至于有些神不守舍。
纳尔卡刚要回到卧室,伯纳德突然轻声道:“独秀阁下,您有客人来访。”
纳尔卡回过神来,向三人告罪了一声就起身去开门,果然是法尔奈茜又来到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