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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逆流

乌云在天空中升起,犹如一片要将这个世界都淹没的滔天巨浪。

闪电在厚重的云层里不断闪烁,随即,一阵暴雷席卷了大地,让瀑布镇的木质城墙也颤抖不已。

纵马奔驰,夹杂着冷雨的风将林奇的头发吹乱,将衣袍卷起。但是,那直视前方的目光依然坚定,那举剑向前的手臂依然坚若磐石。

雨,越来越大,已经迷糊了尤伦德的双眼。

林奇的背影印在他的瞳孔里,渐渐和那个在漫天黄沙中,在重重敌人与孤独绝望的包围下,依然巍然不惧的身影重合起来。

“陛下,您可以安息了。波图加王国的希望,仍然在!”

内心深处那一股猛烈的情感骤然爆发,瞬间充斥了尤伦德的胸膛,似乎随时能够喷涌而出。他觉得自己的血液开始燃烧。

如钢铁般有力的手臂高高擎起正方形的蓝盾十字旗,尤伦德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吼了出来:“前进!前进!”

“前进!前进!”

二十多个声音接着吼道。这是灵魂深处,属于军人的共鸣。

迈着整齐而坚定的步伐,禁卫军们义无反顾的追随着年轻国王陛下的脚步,向城外冲去。就算这条路通向地狱,他们也会走到底!

散发着夺目光芒的光剑,仿佛一把最锋利的匕首,要将这厚重压抑的黑幕划开。这一点白光在黑色的天空下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却又无比顽强的闪耀着光芒。

“前进,波图加人!”

“不要后退,光明神的信徒!”

这一声声呐喊像春雷一样,席卷着小镇城门口,震慑着那些麻木的,悲伤的,痛苦的灵魂。

林奇和这一队小小的禁卫军战士,在无数向城内逃难的人潮包围中,孤独的向城外奔去。

逆流,微小却无畏的逆流。

尽管狂风大作,蓝盾十字旗依然顽强的飘扬。尽管暴雨如注,蓝盾十字旗依然骄傲的飘扬。

人们看着这面旗帜,内心深处那被苦难与死亡折磨到几乎灰飞烟灭的,对这个国家,这片土地的热爱,开始迅速蔓延。

“这是我们的国家!这是我们的国王!”

一个穿着短衫的农夫看了看身边断了一条腿,抱着哇哇大哭女儿的妻子,心中一横,拿起了镰刀。

“反正要跑也跑不掉,不如和那帮恶魔拼了!”

他加入了那只逆流前进的队伍。

有了第一个,很快就有了第二个,第十个,第二十个……

抹干了泪水,擦去了鲜血,人们抓起随手可及的武器,汇入了那股越来越大的逆流当中。

朴实的农民,骄傲的贵族,向路人兜售免罪符的小贩……他们身份不同,职业不同,但在此刻,此地,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归属:波图加人!

人们在蓝盾十字旗的指引下,追随着国王手中的光芒。

也就是从这一天起,林奇的这柄剑,被赋予了一个注定会被历史记住的名字:辉煌。

林奇一马当先,冲出小镇,在一公里外的一处小山丘上停了下来。

他视线所及的最远处,一条蠕动着的黑线正在雨幕中迅速扩大。

胯下的坐骑有些不安的嘶鸣着,鼻孔里呼出白色的雾气。

“伙计,”林奇拍拍马脖子,“今天的演出,你可别搞砸了。”

人生是一出戏剧,世界就是舞台。

聚光灯已经亮了起来,观众也坐在了台下。那么,就该轮到自己表演了。

如果这一战能够歼灭这些恶魔,那么这个国家的人民,对自己这个国王的信任与希望就会大增,自己才能够真正大展手脚,扭转大厦倾颓的现状。

这就是林奇敢于亮出身份的原因。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波图加的国王没有放弃这个国家,没有抛弃这些人民。

近了,越来越近了。

林奇终于看清了敌人的样貌。

走在恶魔军队最前面,数量最多的,是一大片魔婴。这是一种脑袋圆圆,头上长着两只小犄角,表情邪恶而胆怯的最低级地狱生物。它们皮肤暗红,长着山羊一样的蹄子,背后有一对肉翅,却不能飞行。

它们是所有施法者都要头痛的对象。因为魔婴有一种特殊的能力:法力破坏。任何被它们咬到的人,都会丧失不同程度的法力。

这种地狱里的最低等生物没什么勇气,最擅长以强凌弱。只有在高等恶魔的压迫下,才敢攻击和自己实力相当的敌人。

除了魔婴,数量最多的就是中央阵线的五十来只长角恶魔。它们是比魔婴稍高等一些的地狱生物,强壮却迟钝。头上拥有一对巨大的恶魔角,肌肉发达,如果箭矢力道稍差,都不容易穿透其厚实的表皮。

被一大群低级恶魔簇拥在阵线当中,鹤立鸡群一样的两个恶魔督军,应该是这一支恶魔军队的指挥者。它们身材高大健壮,只穿着一条人皮编制的围裙,眼中闪着邪恶的光芒。雨点滴在它们****的皮肤上,立即哧哧作响,化为白烟。

两个恶魔督军一手拿着代表军队指挥权的烈焰鞭,一手牵着两只面目凶狠的地狱犬。

如果有任何恶魔敢后退,就将成为地狱犬利齿下的牺牲品。

人类,一个人类?

恶魔军队在距离林奇所在小山包五百米处停了下来。

看到一人一马,孤单的站立在小山丘上的林奇,恶魔军队里席卷起一阵阵的琐碎的低语。这腔调古怪,音节简单的恶魔语中包含了许多感情:蔑视,嘲笑,残忍……

一个人类,仅仅一个人类,就敢拦在恶魔军队前进的道路上?

恶魔督军并不像手下的低级恶魔那么愚蠢,它们知道人类是狡猾的敌人,生怕对方有什么诡计,所以没有命令部队继续前进,而是大声呵斥,极力约束那些想冲上去以多欺少的魔婴。

一个人,和六百多个恶魔,就这么隔着一块凹地对峙着。

很快,又一骑出现在了山头。这个骑士高举着一面旗帜,坚定的站在了最先一人的身后。

两个人又如何?有能干得了什么?

恶魔们依然肆无忌惮的狂笑着。

紧接着,恶魔们的笑声戛然而止。它们邪恶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一群人类,排成一堵厚实的人墙,出现在了它们对面!

虽然这只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衣着凌乱,武器简陋,但就算是智力并不太高的恶魔,也能感觉得出,他们,和自己以前能够肆意屠杀的人类不一样。

林奇有些意外的看着身后队列有些歪歪扭扭的队伍,他没想到,居然有接近两百人的志愿者追随自己。

这些,都是希望!

最初的惊愕过后,恶魔们看清了人类的实力,再次嚣张起来。一个恶魔督军扔了一块肉给地狱犬——那是一条人类的大腿。

“我的臣民们,面对黑暗,鼓起你的勇气!我知道,你们大多数是第一次上战场,你们害怕。不用隐瞒,不用羞耻,因为胆怯者,仍然能够像勇士一样战斗!打破这黑暗吧,光明神与我们同在!”

两百人的怒吼声像旋风一样刮起。恶魔们脸色大变,嚣张的气焰顿时一滞。

“尤伦德。”林奇趁机向身旁的禁卫军吩咐道,“一会我冲出去的时候,尽你最大的能力,约束这群人,别让他们冲上去,除非胜局已定,再来追杀敌人。”

“陛下……”尤伦德很不理解林奇的打算。

热血归热血,林奇的脑子还没有被烧坏。这群志愿者虽然勇气可嘉,但他们拥有的,也就仅仅是勇气而已。

这种一时激起的血勇,来的快,去得也快。他敢肯定,如果真打起来,他们溃退的速度比战场上刮起的狂风还要快。

但是他们却是波图加王国以后的希望。林奇不能让自己未来的军队在没成型的时候,就消耗殆尽。

这一场战斗,林奇没打算依靠他们,甚至也没打算依靠区区二十人的禁卫军。他的依仗,是二十具魔像,以及禁断之盒。

眼前的恶魔军队,除了两个恶魔督军是五级地狱生物外,其他都是一级,二级的低等恶魔,而林奇的二十具魔像,全都拥有五级生物的实力,如果再加上禁断之盒里呱斯林的范围法术,这一战自己的胜算很高。

“演出,开始了。”

坐骑前蹄腾空,发出一声长嘶,然后林奇挥舞着耀眼的光剑,独自一人冲向了恶魔军队……

瀑布镇矮小的木质城墙上,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冒雨站在那里,双眸望向战场。

“殿下,我没能和您一起进入迷雾沼泽,导致安妮小姐身亡,布兰德公子失踪,已经是重大失职,请和我尽快离开吧,这里即将开战了。”

“掠影姐姐,这是我任性的造成结果,回去以后,我会向父亲说明的,”安薇看着身边包裹在黑色斗篷里,半张脸都被金属面具遮住的女人,浅笑道,“更何况,有姐姐在身边,就算那只恶魔军队里有最强的大恶魔,也伤不了我分毫。”

说着,安薇银色的眸子再次投向远方:“波图加王国以后到底会不会成为帝国的不可忽视的存在,也许今天就会揭晓。”

想起那个黑发黑眼,对自己不假辞色的波图加国王,安薇的心情有些复杂。从理智上说,她很认同对方在地下城堡里和自己说的一席话,甚至自己这段时间也在反思过去的所作所为。但是从感情上讲,安薇依然痛恨林奇,因为他是间接害死自己朋友的敌人。

这就是所谓的屁股决定脑袋。

所坐的座位不同,就决定了看问题的立场,以及思维的方式。人类是感qing动物,无法做到永远客观。

想起刚才在城门口目睹的一切,安薇优雅的唇角轻轻勾起一抹笑意,眼中又多了几分期许:“您还真是拥有王者一往无前的气概呢,波图加的国王陛下。那么,让我看看你今天,到底能做到何种程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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