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班的“复出战”打得漂亮,直到第二天晚饭时分,柳柳还在兴致冲冲地跟娘亲讲着昨天的热闹场面。
“娘你没看到,昨天外公一说一等奖是一两银子时,下面的人眼都直了!还有还有,秦康哥哥唱得真好听啊!我还看到有个跟家人来听戏的小女生一边听戏一边脸红呢!”
“你这孩子!”觅儿一边笑斥着一边帮柳柳擦去沾在嘴角的饭粒,直劝着她别光顾着说,总要多吃些饭才好。
一旁坐着的孟九问也连连笑着点头,冲着妻子道:
“觅儿你没看到当天的情景,那可真是顺天府近些年来少有的热闹!咱的小柳柳立了大功了!”
“哈哈,我是大功臣!”柳柳笑着高声叫,然后放下碗筷,“我吃饱了!爹爹和娘亲慢用”小孩子笑着跑开,自顾去玩耍。
见柳柳跑远,孟九问的眉毛却皱得越来越深,直到觅儿忍不住伸手上去帮着抚开,他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觅儿,你有没有觉出什么地方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嗯?”觅儿一愣,顺着孟九问的目光看了去,随即一愣,“你是说柳柳?”
“对呀!我怎么就总觉着咱柳柳好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但比从前乖巧懂事,最主要的,这孩子的脑瓜儿好想忽然开了窍了。另外……”孟九问微微摇头,“出些鬼点子也就罢了,可是你瞧她这性子,以前那般安逸,如今却又这样古灵精怪。”
“女儿机灵点儿不好么?”觅儿有些不忍心见夫君这样子说女儿,“以前总说孩子跟你不亲,现在柳柳的性子开朗了,你反而又说奇怪了。孩子长大了总是会懂事的,柳柳也不能老跟个小孩子似的天天玩泥巴呀!你看看你,说什么女儿不对劲,她就是再不对劲,那也是咱的女儿,难道你还怀疑她是被人调了包?”
“哎!”孟九问一挥手,“你这叫什么话!我就说柳柳的性子变了,怎么又扯上调包了。我还看不出来她是柳柳啊!行了,咱不说这个,柳柳变聪明总也是好事,就是岳父那边……这一次得了甜头,以后怕是要缠上柳柳了。”
“老爷!夫人!”话声刚落,丫环如香走了进来,“老太爷来了,正跟小姐在前厅说话呢!”
“哟!”孟九问笑了出来,“说来就来了,还真快!”一偏头,看到觅儿又有些哀怨的神色,忙拉住她的手笑道:“觅儿,别这样,怎么说他也是你的父亲,我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发火了。”
听他如是说,觅儿这才放下心来,二人摞下碗筷,直奔前厅就走了去。
还没等进屋儿呢,就听到里头柳柳的声音传了来:
“我只说帮外公渡过一个难关,可没说以后还要管你们的事儿。我娘说了,我一个女孩子家,还是不要老跟戏班子搅和在一起的好。”
“哎呀这是怎么话说的呢!”说话的是柯云善,“我的好外孙,这一出抽奖到是挑起了人们的兴致,可是老用这一个办法也不是长久之计,你可还得帮帮外公,再多想些点子。”
“爹爹!”觅儿秀眉一皱,赶紧加快了脚步到正厅,一把将柳柳拉进怀里。“爹你这是在干什么?她一个小孩子,你逼她做甚?”
“岳父!”孟九问也走了进来,“柳柳帮得你还不够吗?”
“你们……”柯云善有些急了,“我没逼她,我就是求她再帮帮我!咱戏班子总不能靠着这一个套路走一辈子。”
“顺天府演够了,你们还可以到别处去演,要是能把大江南北都走遍喽,这一个套路说不准儿还真能唱一辈子呢!”孟九问这话说得轻松,其实也算得上是一个好办法。
“可是……”柯云善却不乐意,“离开顺开府,我还舍不得女儿呢!现说,唱什么一辈子啊,别的班子不会学啊?”
这时,被觅儿护在身后柳柳忽然眼珠一转,小脑袋一下子探了出来,冲着柯云善道:“帮忙不干,但要让我入份子,我到是可以考虑考虑。”
“柳柳!”觅儿拍了拍她的头,“不要胡闹。”
“娘亲,我没有胡闹啊!”柳柳站了出来,再看向孟九问,“爹、娘!你们且让柳柳跟外公谈笔交易如何?”不等父母答话,柳柳自顾地将头转向柯云善:“外公,你也知道,如果柳柳不再帮忙,你们彩云班虽说还可以支撑一段,但最多也出不了仨月就又要重走老路。到时候不但大户人家的钱你挣不到,就连平民百姓怕也是……”
“唉!”柯云善一拍大腿,“这些我当然知道,要不然也不来求你了。”
“所以呀!外公,我们来个合作,这样你既有了钱赚,我也不至于太吃亏。”
觅儿不明白柳柳要干什么,正想去拦,却被孟九问先把她给拦了住,然后趴在她耳边小声道:
“先听听柳柳怎么说。”
“外公!”柳柳又道:“从今往后,彩云班除了人员管理和后勤杂务之外,其它都要听我的,发括日后的发展规划和经营方式。另外,秦康算是我的助手,以后会负责为班里规划新的戏目。所以——”她一伸手,“外公,你把秦康的卖身契还来,从今往后,他是我们孟府的幕僚,不再是你彩云班的戏子了。”
“什么?”柯云善大惊,“你要走秦康?那谁来唱戏啊?”
柳柳摇摇头:
“外公,你不能只看眼前,要把目光放长远。秦康再能唱他也只是一个人,你不可能指望他一个人给你唱一辈子。如果把他放出来,让他给你调教出更好更多的角儿,那彩云班才算是真的发展壮大了呢!”
“那也得让我找到能接班的人啊!”柯云善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儿,于是退让一步。
柳柳也点头表示理解——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里我会让秦康继续在彩云班唱戏,一个月之后,他就是自由身了。”
柯云善无奈点头,柳柳又道:
“卖身契你要先给我。”
老头子顿了顿,不死心地道:
“他是要花钱才能赎身的。”
柳柳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她自有自己的办法——
“外公听柳柳把话说完!刚才我说了,我可不是给彩云班白干。以上这些事,条件是,以后彩云班的收益,我要分走四成!”
“四成?”柯云善瞪大了眼睛,“是不是太多了?我还要养活那么些人吃饭呢!”
“不多!”柳柳的话说得很坚定,“不过我的话还没讲完,因为跟你要了秦康,所以,这其中一成,就算是为他赎身的钱,剩下三成归我。外公若是不答应,这事儿就算我没说。”
“答应!答应!”见柳柳收了口,柯云善赶紧点头,他知道,戏班子能起死回生,全仗着柳柳了,虽说少了一个秦康,但是陪养个戏子容易,想再找一个像柳柳这么机灵的人可就难了。“可是有一个难处……”说着,又将目光投向了女婿孟九问。“就是这场子的事……”
“知府大人不是先前就答应了,让彩云班唱十天么?”
“可是十天之后呢?”
“嗯……”孟九问端起茶碗,又偷看了一眼柳柳,随即道:“岳父暂且先回去,先把这十天唱足再说,以后的事……容我想想办法。”
见孟九问答应帮忙,柯云善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对于柳柳分去三成收入的事他是打了小算盘的,在他看来,收入都是由自己来控制的,一个小丫头,怎么能知道每场都收了多少钱?虽然这样做有些不光明磊落,但是至少能多赚一点儿。
不想,柳柳可不是那省油的灯,这点小算盘她又怎能想不到?于是,见柯云善正得意着,忽然道:
“既然经营方式由我说了算,那咱就再立一条规矩,也算是个新的点子——从明天开始,戏院大门口儿就要贴出告示去,彩云班的戏票从此要分等级了,不再有喝茶退票这一说法。两文钱打底,只掏钱两文的,算是买到净票。买这种票的人只能听戏,没有茶水瓜子供应。还有五文钱的,买了五文钱戏票的,分给他一壶茶,两把瓜子。还有七文的戏票和十文的戏票,前者是在茶水跟瓜子之外又加了一碟花生一碟炒豆子,而后者,则是在以上全部的基础上再多送两样儿小点心。如此一来,有结伴来听戏的人,就可以只出一个人来买那贵一些的票,其余的只买两文票便可,然后跟着一起吃。这样,人们也不会觉得戏票太贵。而且在那告示最后还要注明——不许自带食品,否则清出场外!”
好长一段话,听得柯云善直冒汗,柳柳却还在说着:
“门口卖戏票的人,我自会安排,外公不用操心,你的人本就不多,还是忙活正戏要紧。”
孟以柳算计得很清楚,如此一来,外公想要在帐面上做假可就难了。因为这些票戏都是要参加抽奖的,所以一来卖票的人有所统计,二来,回头也可以在那抽奖箱子里对一遍票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