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何罗伊急匆匆赶到病房,罗书记正蹲在房门口吸烟,十几根烟头横七竖八躺在他脚下。
“你怎么吸烟了?不是不吸烟的么?”何罗伊匆匆赶到,闻着刺鼻的烟味,批评道。
“你来啦?”罗书记依然蹲在地上,把烟头在脚下拧灭:“她刚昏睡过去。看她痛得死去活来的样子,我真是受不了,受不了!”
“我理解。”何罗伊站在他面前,说道。
突然,罗书记一把抱住何罗伊的双腿,跪在何罗伊面前哼,哭道:“何医生,求你了,让她安乐好么?”
何罗伊从心头发出一阵颤栗,她挪开自己的双腿,说道:“医院不同意,我也没办法啊。”
“求你了,求你了!”罗书记像个赌徒一样红着眼睛,跪在地上:“我实在受不了了,她一痛我就犹如万箭穿心呢。”
“我理解。”何罗伊眼角湿润了,“我理解的。”
“你不理解的,你又没有经历过,没有感同身受你怎么会理解?你们医生看惯了生死,又怎能把别人的痛苦放在心上?”罗书记激动地说。
“罗书记,冷静点。”何罗伊小声说,“如果没有同情心,我就不会站在这安慰你!”
“让我去死!”屋内传出一声嘶喊,罗书记像个无助的孩子样突然站起来,抓住了何罗伊的手,哆嗦着,“她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别怕,别怕!”何罗伊拍拍他的手,安慰道。
白露露看见何罗伊,那张死灰色的脸上登时充满了愤怒:“你们这些坏人,为何不让我死?你们就喜欢看着病人活受?”
何罗伊脸色惨白,看着她,柔声问道:“姐姐,又开始痛了么?”
“哪是不痛?何医生,你告诉我,我还要受几天的罪?”白露露伸出鸡爪样的双手,想拉何罗伊的手。
何罗伊把她的手握紧手里,那手只剩下骨头,硌人。“姐姐,你得忍耐,来,跟着我一起祷告,我为你祷告好吧?”
何罗伊闭上眼睛,开始祷告:“慈悲的父啊,求你怜悯这个姊妹,让她来到你的面前吧。求你饶恕她的罪过,减免她的痛苦。阿门!”
白露露闭上眼睛,眼泪潸潸留下:“我到底做了什么,要受这样的折磨?求你们让我走吧,求你了!我痛,我痛啊,我受不了了?”
白露露双手抓床,在床上滚成一片,罗书记脸色煞白,嘴唇乌青,他竭力去抱白露露,可是抱不住。
过了片刻,疼痛过去了,白露露软面条一样躺在床单下,只有出气的份。
何罗伊走到门外,问道:“姐姐是不是青霉素过敏?”
罗书记点点头。
“你自己看着办吧。”何罗伊轻轻说了句,然后离开了。
罗书记身子突然像遭电击一样,筛糠样抖起来。他听懂了何罗伊的话,感觉自己心中有个黑洞,他的心向着无底的黑洞一路滑落,没有尽头。
何罗伊来到何大壮的病房,看见肖琦趴在床头睡着了。她怜爱的从隔壁找来一床被,披在肖琦身上。肖琦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何罗伊,惊叫道:“妈妈,那怎么不睡觉?”
何罗伊对她说:“你爸呢?”
肖琦撇撇嘴:“早就走了,说有事,估计这会正搂着杜万春睡得香甜嗯。”
“行了,别这样说你爸。我替你,你去睡吧。”
“妈妈。你是铁人么?让我去睡?你都多久没好好睡个觉了。”肖琦晃着何罗伊的手臂,“妈妈,你再熬倒了,我不更惨?”
“好了好了,你就去睡一个小时,然后来换妈妈。好不?”
“不好!”肖琦说,“你去睡吧,我自有法子。”
何罗伊走后,肖琦看看手机,微信上叶萨龙一连串的留言:
我现在麦莎陪客户,你有时间过来么?(9点31分)
琦琦,我喝醉了,你能过来接我么?我们一起去酒吧继续喝酒。(10点30分)
“琦琦,想吃点什么?我给你送过去。”(10点42分)
“琦琦,我给你买了巧克力,就在医院门前,你下来拿。”(10点50分)
肖琦看看时间,十一点整。这家伙真在楼下?肖琦拿着手机,看看爷爷,爷爷正笑眯眯地呼呼大睡。
肖琦轻轻推开房门。一溜小跑来到医院门前。,叶萨龙那辆白色的跑车正对着大门停着,把肖琦吓了一大跳。
“这家伙,这么张扬,专门堵路!”肖琦心想,得让他把车开走,免得有人背后嚼舌头。
她走上前,轻轻敲了敲车门,等了片刻,没动静,她表达了力度,还是没动静,她生气了,握起拳头,砰砰砰对着玻璃一阵猛砸。
“谁呀?”车门打开了一条缝,叶萨龙眼睛闭着,迷迷糊糊的问道。
肖琦一把揪住叶萨龙的耳朵,喊道:“你起来,把车开走!”
叶萨龙睁开眼睛,看见肖琦,猛的一激灵,问道:“我睡着了?”
“幸亏睡着了,要不然还不得把车开进大楼里。”肖琦看着他的睡相,讽刺道。
“谁说的?你在外冷不冷?进车暖和暖和。”叶萨龙嬉皮笑脸说着,把肖琦往车里拽。
“去,我和你很熟么?动手动脚的。”肖琦后退两步,乜斜着他,似笑非笑。
叶萨龙突然内心一紧,一种热乎乎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的声音不由得变了调,异常温柔的回答道:“我和你不熟么?你已经住在了我的心里。”
“去,你是洋葱,剥了一层又一层,剥到最后,还是葱瓣。”肖琦笑虐道。
“嘿嘿,洋葱,洋葱。”叶萨龙掩饰着自己的失态,从身边拿出一盒巧克力,“给,增加点能量。”
肖琦结果,看了看商标,念叨:“丝般顺滑,德芙巧克力。”
“恩,喜欢么?”
“不喜欢,我可不想吃成大胖子。”肖琦把巧克力递给叶萨龙,“替你省点,拿去哄别的女孩子吧,我这儿不适合。”
叶萨龙急忙辩解道:“专门给你买的,哪有什么别的女孩子。”
“没有?真的没有?”肖琦把头伸进车里,与叶萨龙的头相隔不到两个拳头的距离,继续说道:“那个长发飘飘,穿着红色大衣的妙人儿是谁?”
“哪个?”叶萨龙眼珠转了几圈,一拍大腿,“是她呀?”
“是谁?我可不知道啊。”肖琦慢吞吞地说。
“你怎么这么眼尖?你在哪里看到的?”叶萨龙问道。
“还经常带她出入各种场合?”肖琦笑道。
“不是,不是这意思。”叶萨龙急忙辩解,“她是你们古兰县的公关大王,这不想找她做事情么。”
“奥。明白了,那你巧克力该送她呀,我又不能帮你做事情。”肖琦说完,扬起腰板,一扭一扭的走了。
肖琦边走边想,男人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就这样三心二意的,还行泡我?哼!但是想到那个女人,她心中还是酸溜溜的。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一点点喜欢她?”肖琦为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转念又想,怎么可能?我肖琦可是个假小子,不近男色的奥。他么,哥们,只是哥们,只是哥们。
“给你!”二楼的拐角处,叶萨龙气喘吁吁追上了肖琦,递给肖琦两桶薯片:“给,不喜欢吃巧克力,这个可以吧?”
“你干嘛气喘吁吁的?”肖琦接过薯片,看着叶萨龙问道。
“刚去对面给你买薯片来着。”叶萨龙说,“不知道不喜欢吃巧克力,下次不买了,别生气了好么?”
“我没生气啊。”肖琦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不生气就听我话,去我车里睡会,我去替你看爷爷好不?”
“不好,你算我什么人经能够替我陪护?”肖琦仍然不买账。
“什么都不算,好不?算是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叶萨龙硬把钥匙塞进了肖琦的手中,哄孩子养的口气:“听话,才有薯片吃吆。”
肖琦扑哧一声笑了:“好了好了,我去睡会,你别把爷爷吵醒了。如果爷爷醒了。,你就叫我好吧?”
“好的,去吧。”叶萨龙目送肖琦下了楼,转身向楼上跑去。
肖东辰醉醺醺回到家,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扔,喊道:“给我倒水。”
杜万春正在卧室看电视,她听见动静,走出卧室,扑鼻的酒气直穿胸口,胃里一阵痉挛。她连打了几个嗝,把恶心压下去。她来到净水机旁,接过一杯热水,递给肖东辰。肖东辰接过被子,喝了一口,被烫了一下,一下子把水杯摔在地上,骂道:“臭婊子,想烫死我啊!”
杜万春恨恨的看了他一眼,弯腰拾起杯子,复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你来喂我!罗伊,你来喂我!”肖东辰呢喃道。
杜万春把水杯往茶几上用力一放,哭着跑进了卧室。
“妈妈,你不知道他多可恶,因为一杯水就骂我,还喊他前妻的名字。”杜万春对着电话哭诉。
“别哭啊春儿,哭坏了身子更坏事。”齐娟荣安慰道。
“妈妈,他这样待我,我实在受不了了。好几天不归家,回来就喝的烂醉,还对我恶言恶语。”
“春儿,别哭,等着我啊,我去收拾他!”齐娟容在电话那端磨拳擦掌,“哼!就能做爹的人了,还这样对待我女儿,真是吃雷长天胆了!”
“对,不制服他以后还有春儿过的日子么?”杜义贤附和道。
“对,一定要想办法让他服服帖帖的,结婚过日子就是这样,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我们现在就去?深更半夜的,去干什么?”杜义贤看齐娟荣换衣服,疑惑的问道。
“现在不去还待何时?你没听见女儿哭么?”齐娟荣诧异道。
“你个疯婆子,你现在去不是给女儿添乱么。”杜义贤跺着脚,把齐娟荣手中的外套往下扯。
“你这个死老头子,雷声大雨点小,难不成你怕了他?”齐娟荣上前去夺外套。
“不行,明天再去也不迟,今天就是不能去。”杜义贤把外套高高举起,往卧室跑。
“你还反了不成?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齐娟荣用脚去踹房门。
“不能去就是不能去,如果你不想让你女儿离婚,你现在就不能去!”杜义贤隔着房门大声喊。
“给我开门,把外套给我!”齐娟荣骂道:“你个软货,没有你不怕的人,也没有你不怕的事,一只蜗牛就能把你吓个半死!”
“你见到那长长的去了壳的不怕啊?”杜义贤说道,“你第一次见不也吓个半死?”
“胆敢跟我犟嘴!”齐娟荣终于踹开了房门,她把杜义贤摁倒在床上,一个拳头这一个拳头打下去。
杜义贤抱着头,一边躲闪一边喊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怎么还真打上了呢?”
“你这个窝囊废!”齐娟荣一边打一边骂,“你还像个男人么?”
“我不是男人那我是什么?难道我们是同志?”杜义贤跳了起来,争辩道。
“你呀,真是个六叶子!”每每到关键时刻,杜义贤就会像孩子一样的智商,说出让齐娟荣哭笑不得的言语。
齐娟荣被杜义贤逗笑了,她拿过外套,挂在了衣橱里,重重叹了口气:“这春儿,以后有罪受了。”
杜义贤也叹了口气:“都羡慕人家有钱,到自己了,得有命去担啊。”
“你这个六叶子,胡说什么呢?”齐娟荣呵斥道,“要不想挨揍,就闭上你的臭嘴!”
“女人当家,墙倒屋塌!”杜义贤愤愤道:“人家小乔哪点不好?”
“行了,春儿的日子够难的了,你在她跟前可不能提那个乔冰羽啊,上天你提了一次,孩子整整哭了一晚上呢。”
“行了行了,不提就是不提,后悔了吧,以后还有更后悔的呢。”杜义贤嘟哝道。
“闭上你的乌鸦嘴,有这么说孩子的么?”齐娟荣骂道。
“睡觉!想想她就窝心!”杜义贤钻进被窝,背对着墙壁睡下了。
“睡觉!”齐娟荣关上灯,背对着杜义贤躺下了,复又坐起来,“我得给春儿回个电话!”
“春啊,今天晚了,我们就不过去了。凡事想开点,明天我们再过去看你啊。”齐娟荣说完,也不等杜万春说话就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