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络横林,山沉远照,群鸟皆罢夺食之战。
林间枯叶遍地,厚厚的将土壤覆盖数层。亦不知从何时瘴气已将整座大山弥漫。此山名曰镇狱鈎山。当地人皆言要入镇狱鈎山只能在每年至阳之日方可。因只有这一天山间外围瘴气会在午时短暂散尽。过了午时瘴气将再次聚拢萦绕山间。除此之外,若其余时节在山中逗留必定中瘴毒无解。其人归来后不日便咳血不止,神智渐失,精气消散,化为干尸而亡。
镇狱鈎山蔓延几千里,巍峨雄壮。其共有三座主峰,分别为破天峰,镇狱峰,不归峰。其中又以破天峰最高,山崖陡峭,若刀削斧劈而成。远观仿佛云雨皆起于半山,世人又称此山为天路。不归峰高约五百仗,位于三座山峰正中。每日太阳后升起,霞光漫山。但山上却白雪皑皑,终年不化,更无冰消雪化之迹象。峰顶阴寒刺骨,禽鸟绝迹。镇狱峰最为巍峨壮观,山脉曲奇蜿蜒,占整个镇玉鈎山三之二。其比不归峰高出许多。其内不知何时起整座山山腹中空,其深不知几何。一座镇狱鈎山仿佛将天地分成了两半,往北基本上为冰天雪地,往南为中荒大地。
大山深处丛林密布。百年前传说曾有一位驾鹤而行的老人常年出入山林。其须发洁白如雪,容颜返童,据说已活千年,世人皆惊为天人。每次老人出现都会对人们说:“大山深处便是人间天堂。山间遍布夜光之碧,即使夜晚亦如白昼。河流皆为琼浆玉液,饮之不尽。美食更是堆积如山。无数仙女起舞于碧空,身姿妙曼。然山间终年瘴气弥漫便是仙神所设红尘结界防止世人随意踏入。只有每年至阳之日午时许,待阳气大盛,山间瘴气才变得稀薄,凡尘世人方可入。”
世人听后皆向往那没有灾祸的天堂,便将此山名为镇狱仙山。听说这些事情的人们趋之若鹜,争相涌入山林深处。可能其内真是人间天堂,进入镇玉鈎山深处的人再也没有人走出来过。后来帝国派帝师游南进入山中欲探其究尽。当他再次出来时,衣衫破碎,浑身满是乌黑的血渍,肝胆皆悬于胸前,双眼被剜,双耳被割,鼻子被削,舌头僵直不能言语。在他将死之时,以指力入顽石写下“勾魂”二字。天帝得知此事大怒,命逐鹿侯率帝国数万精锐铲除山间祸患。然逃出山林的仅有千人而已。无奈之下,天帝命天机阁数位高手将此山全部封印。世人得知此事后,便无人再敢深入山内。此后世人皆称此山为镇狱鈎山。
此山虽为夺命之凶山,然亦蕴藏着无尽的宝藏。百年之后,世人渐渐将此山之前所发生的恐怖事情淡忘了。偶有传入山之深处者发现林间灵药无数;山间野兽穿梭不定,并且多活跃在瘴气稀薄的外围。所以生活在山下的猎户都会在每年夏季日中之时便进入镇玉鈎山外围打猎,在夜幕降临阴气滋生之时离开。
但此时有一个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年却与众不同。那少年上身穿着崭新虎皮,双臂****在外,腰间一张豹皮前后相接,背上背着一把硬弓及一壶箭矢,腰后随意挂着几只已死的野兔,****着双脚。待得近时,细看之下。少年短发微卷齐肩无风自动,古铜色的肌肉若虬龙在身上游走,面若刀削,轮廓错落有致。尤其特别的是他的眼睛,眼白较常人宽阔。瞳仁成蓝色急剧收缩宛若一颗宝石,咋看之下却不觉得突兀,仿佛他本就该如此。
少年在林中慢慢行进,右手本能按住腰际短刀,神情严肃。他每一步都踩着来时的脚印,走得极为细致。眼睛不时警惕着周围。直到要走出密林,他才缓缓松了口气。直到此时他亦然谨慎地回头看了看密林,感觉没什么危险后,其右手才稍稍放开腰间短刀。不知何时其手心已满是微汗。
突然一道白影从少年身边划过。那白影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到了十米开外。
少年眼疾手快。只见其左手折向身后,掌心迅速向上,猛拍背上硬弓末端。只见硬弓顺势脱离少年身体。其右手抄起箭矢。搭弓射箭一气呵成。
“哚”箭镞没入百米外的大树数寸,尾羽嗡嗡作响。
少年微微一愣。只见那身影快速跑向镇玉鈎山之外。这更加激起了少年的好奇之心,于是拔腿便追。其身边的瘴气犹如长娟被一刀劈开,久久才弥合。少年在狂奔之余接连射出两支箭矢,但均被那白影躲过。他使出浑身力气尽力追赶。然而狂奔百米之后,少年和黑影距离却变得更加远了。
就在此时少年身后忽然传来数声吼叫。少年闻之大惊,陡然色变。其惊呼一声“龙坤”。便再也顾不得逃走的白影,只见他迅速向林外逃去。
当少年气喘吁吁地逃到山外时,迎面却是一个孩子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少年边跑边大声呼喊,但心急之下舌头犹如麻花竟不能自如言语。情急之下他一把将那小孩扛在自己肩上,再次狂奔。
此时少年心中早已没有半点主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前拼命的跑。跑了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只见他的汗如雨下,双腿不停地颤抖,双眼开始模糊。然而潜意识里仿佛有个声音告诉他:“你不能倒下”。
但龙坤的嘶吼声犹如烙印在耳际,一声高过一声,不管他如何逃。
“哎!反正是要死,索性不逃了,大不了和那畜生拼了”,少年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只见他大吼一声迅速拔出短刀,原地猛地转身,怒目圆睁。那吼声耗尽了少年最后一丝力气。声波将周边的树木震得嗡嗡作响。
少年隐约间听见“嘭”的击地之声。紧接着伴随着一声痛苦的惨叫“哎呦”。
疲惫如潮水般袭来,随之他本能地软瘫在地。在来时路的某个角落他仿佛看见了一双猩红色的巨眼,在那眼中充满了——冷漠、残忍。安静!世界陡然如死安静。那双巨眼慢慢靠近。当他再回首时,无尽的灰色雾霭早已弥漫在前路,煞是恐怖。刹那间,无助、害怕、恐惧袭遍全身。在生死交错的瞬间,突然间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缓缓闭上双眼,默默地迎向怪兽,随着这残破的世界静静消失。
但死亡终究没有降临。不久之后少年睁开疲惫的眼睛。夕阳微暖浸润每一寸肌肤。他挣扎着站起身来,嘴角挂着淡淡地笑意。无意间他看见身旁有个小孩。那小孩正不停地揉着臀部,满脸不爽地看着他。
他这才恍然:“初时他防止凶兽龙坤伤及无辜。那小孩便是在我逃走时顺手救的。我当时见不能摆脱龙坤,便想和其拼命。竟然忘记那小孩还被我抗在肩上。”
少年想到此处,脸上微微一红,尴尬地看着地上嗷嗷叫的小孩。小孩那怒而疼的表情充满喜感,不知不觉间他亦随之笑了。紧张的心绪这才慢慢缓解下来。
直至这时他才想起:“当年父亲仿佛说过‘龙坤当年被黄帝封印在不归峰。除非破开封印,不然是不可能出现在其他地方的。’这么说来刚才??????”
想到此处少年会心一笑,满是自嘲。
“小子你老盯着我看干嘛?你要打劫吗?我告诉你我很穷的,什么都没有!”只见小孩边说边急忙用双手紧紧地将自己腰间布袋捂着。
突兀的声音将少年拉回现实。少年大笑道:“小子,你比我还嫩,你叫我小子?你看我像打劫的吗?”
他说着便半开玩笑地走到小孩面前,这才仔细打量那小孩。只见小孩一头银灰色的长发披肩,随风而舞。眼若黑宝石。琼鼻微挺。稚嫩的面庞带着几分怒意尤显可爱。身着玄色长衫。鼓鼓的小布袋斜跨在肩上。举手投足间透着些许贵族气质。
那小孩看着少年对自己笑个不停,且少年装束极为原始,心里也极为发毛暗道:“我该不会这么倒霉吧!出门就遇到野人了!他是不抢了,但是他是要吃我的肉啊。”
随后小孩更是脑洞打开,想着少年把他生吞活剥的各种画面,小孩一阵哆嗦。
少年正要说话的时候,小孩连忙开口道:“你不要吃我,你看我这么瘦吃也没啥肉。我的肉我师父都说是臭的,他都把我赶出门了。再说这荒郊野外的也不能洗,你吃了对你身体也不好。野人大哥我告诉你我师父的肉好吃些。他现在都二百多岁了,别人都叫他神仙,说不定吃了他你也就成神仙了。我师父还养了好多异兽,味道也很不错,你要的话我就带你去。实在不行你要吃我,你也先吃我师父吧,到时我还能在地下和他有个伴。”
小孩越往后说越没底气声音也越小,只能闭上眼睛嘴里不停的轻声念叨。
少年凝神一听,那小孩竟然在说:“吃师父!吃师父!????????”。
少年只能苦笑,心想:“他定是把我当成野人了。与其说他让我吃他师傅,其实就是想让我带他去找师傅。这么一个不足腿高的孩子应该不常出门。他现在定是不知道怎么回去。而今他独自流落荒野,若是遇到什么毒虫猛兽他还有活路吗?既然已刚才误打误撞将他扛到此处,还是把他带回去见他师父,免得流落在外再生变故。”
于是少年柔声道:“你家在哪里?我要吃你的话何苦救你呢?前时怕你被龙坤所伤,才迫于无奈将你带到这里,你用担心我并非什么野人。”
世人皆说少年不识愁滋味。小孩听完立马抬起头来狂喜地道:“我就说嘛!那个老糊涂就想骗我不下山而已,世上哪来的那么多野人!”随后挠挠头,尴尬的说:“我家??????呃?????老头以前好像说在北方的一座山上。山林深处有一个小院上面写了些字。写的什么老头没有教我。”小孩紧眉头,眼珠不停打转,扭捏地说道:“嗯!??????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少年傻眼了。因为北方只是个大体方位。而在山上,就从这里看除了镇玉鈎山外,北方就有成千上万座山。这如何找?少年看了看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叹道:“天色已晚,那你今晚到我家去住一宿,明天我们再去找。你觉得如何?”
小孩自从知道少年不是野人后,就不再害怕了。当少年说要带他回家的时候,二话没说便使劲点头。少年会心一笑,随即仔细辨认了方向,便向一条小道走去。
“这么小的孩子能走出多远?想来他的家应该就在附近。”少年边走边想。
一路走来龙坤的吼叫却没停止。在那声音中仿佛夹杂着无尽的痛苦,与其说是吼叫不如说嘶鸣更合适。偶尔龙坤短暂停下嘶鸣,却又传来其他野兽的哀鸣和山石撞击的巨响。无意间少年放慢了脚步,心也随着龙坤的吼声也变得苦涩。小孩此时仿佛也有相同的感觉。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静静跟着少年走着。
屋角暗销一缕霞,破壁寒窗漫栖鸦,轻起柴扉灯无华,可叹无人晚归家。黑夜中小草屋勉强能看见轮廓,少年驻足在草屋外黯然惆怅,久久不曾迈开脚步。
借着朦胧淡月,少年双拳紧握,深深的吸下一口气,无力地推开房门。
“咕噜??????咕噜??????!”
少年下意识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然而他恍惚间察觉那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猛然回头才发现那小孩紧跟着他。
只见小孩指着肚子腼腆说道:“不是我要它叫的。它饿了,我可以不吃的!”
少年瞬间被小孩那毫无逻辑的话语逗乐了。此时他才感觉自己也甚饿。
“对!是它自己叫的,一会儿我就拿东西堵住它。”少年一边打趣地指着小孩的肚子,一边在腰间摸索。正当他说完这话,他整个人瞬间石化了,脸涨得通红,所幸房里一片昏暗。小孩并没看见他脸上精彩的变化。
原来今天他打的几只猎物,不知何时全部不见了。
少年皱眉暗自回想:“今日打得猎物归途中,忽然听见凶兽龙坤无端发怒。慌乱之下我只得夺路而逃。想来猎物定是在那个时候丢的。那猎物丢失的具体地方??????”
少年轻叹一声,苦笑着暗道:“如今天色已晚,龙坤怒吼犹在耳边回响。如此情形只能看明日能否到山中再找些吃的了。”
但他一想到自己在听到龙坤怒吼时,自己慌不择路,逃跑的狼狈样子,心中便不禁笑了起来。
小孩见少年良久没有反应。他一边用力地按着咕咕直叫的肚子,一边无奈地轻叹道:“我没事的!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小孩憋着小嘴,斜依窗前,无力地看着窗外的明月。然而他的眼睛不时瞟像少年。
“嗯!嗯?”少年恍惚间听到小孩在什么。“那个??????那个小兄弟,明天!明天我一定让你吃个饱!”他瞬间涨红着脸,坚定地说道。
少年说完竟不知如何说下去,两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只见小孩耷拢着脑袋,无力地坐到屋外的石阶上,双手托着腮,眼神涣散。
少年像是犯错一样。他想去安慰小孩不是,想就此睡下也不是,最后他只得呆立在原地。
“小子你叫什么?”小孩突然老气横秋地问道。
少年一愣,抿嘴笑道:“大弈,你呢?”
“左思源”小孩简单的回答道。那小孩显然还在为没吃到东西而不爽,说话时头也不回。
听完小孩的回答,那自称大弈的少年本等着小孩话题再接回去。但小孩却久久没在说一句话。大弈因为一时词穷,显得极为尴尬。无奈之下他只得抬头假装欣赏着月色。
其实大弈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孩有无数疑问,但他却不知如何去问才妥当,每每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过了许久他才打破僵局,轻声问道:“那个!那个你今天跑到镇玉鈎山去干什么?”
那叫左思源的小孩一愣,随即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来到这里了。那叫镇什么山?嗯??????反正??????哦!我和我的家人走散了,稀里糊涂的就走到那什么山去了。”
说道最后左思源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仿佛内心也有数不尽的委屈。
大弈凝神看着左思源。当左思源说完之后,只见他微皱眉头,再次凝神看着天空的明月,久久不再说话,亦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此时龙坤的嘶鸣变得更加凄厉,仿佛在呼唤着什么,一夜无间断,直到日出才停歇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