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阳光像香云纱似的轻盈地罩在在谢府邸中的山水塘榭里,倚萝轩内几株烟粉色的海棠艳媚烂漫,细薄透明的花瓣初如点点即开的胭脂一般随风轻轻散落、渐成缬晕明霞般纷飞,零落在地上的则似若宿妆淡淡斑粉……柔细粉红的花瓣随风优雅地飘舞,一个白衣女孩迎风而立,白衫衣缺飘飘,黑色发丝随着依旧带着些许寒意的风舞动着,偏飞的花瓣亦如蝶翼般零零散散地沾在女孩的发际间,素色的羽衣上……
一个梳着双丫发髻双手托着一袭霞粉色的锦衣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许是急了些,圆圆的小脸蛋已变得红彤彤的,宛若那玫慵懒的倚在薄云中的太阳,“小姐……少爷和逸轩表少爷过来找您了,现在……就在明霞阁内!”青衫的小丫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神仙似的小姐可害苦她了,想到方才宫里的女史正给假扮主子的香彤上礼仪课时,恰逢少爷和逸轩表少爷来探望小姐,心里不由地吓出一声冷汗来,还好少爷他机灵说了句“既然私语在习课,我们二人待会过来!”
遂拉了逸轩少爷出了明霞阁,不然今天她和香彤就犯得是欺君的大罪啊!乖乖,还好所幸自己平日里爱国守纪,与人为乐积得善福多呀!(某丫,这个说话得厚道!)
白衣女子浅笑回眸,青丝随风飞扬,晶莹的双眸水清波流盼,嫣然一笑悠然仿若满庭梨花粲然绽放,颜如朝雪般皎洁……
亦灵看地不由痴迷了,黑色眸子里的闪着晶莹的光彩,她依稀记得那天她有自己的婶娘吴氏牵着进入谢王府的情景……黑黑瘦瘦的她穿着粗布的麻衣,扯着蓬松的小辫,一路上那些打扮俏丽的女婢穿着青衣的小厮都侧目地注视着她,眼里流露出的是满目的鄙夷,有几个青衫的小丫环还开口调笑着,“幺,这打哪来的小叫花子啊,这大白天的也不看看是什么地儿就来胡闹,这河间王府难道是普通百姓可以随便乱逛的地,哟,还是吴妈领过来的呀,我瞧着呢,原来一路货色,都是乡下人都赶上攀上穷亲戚了呀?”
“哎,这年头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来那不像人的也都跟着享福了!”说着,几个人不由得笑着,我抬眼望见她们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携带着些许鄙夷些许羡慕……我抬眼看着她们,心下暗自叹道,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应该直接了断自己的生命的,根本不该去找叔叔婶婶的,现在倒好反倒让婶娘平白受辱……自个一出身就没了娘,如今爹也去世了,更加不得后娘待见,那个女人变本加厉地折磨自己,最近竟准备把自己卖给牙婆换些钱置办些饰物,自己没什么法子,这才趁着后娘和牙婆降价时逃了出来,去投奔自己的叔婶,希望可以找个活计以求温饱……婶是好人,怜惜自己身世可怜,又说那女人作孽太深!便答应帮自己找个活计,可如今没想到反而连累了婶……在她尚在寻思时,便听见婶娘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敢情都是帮没人管的小蹄子,王妃素日里待你们宽厚然而你们不知知恩图报,反倒越发放肆了!”婶娘抬眼瞟了那群丫头们一眼,一众丫环见她眼色冷冽,又听到她抬出王妃,倒也不敢说什了,心下寻思吴妈毕竟是王妃的心腹,复况又是小郡主的奶娘,连王爷都要给她几分薄面。她们方才是过了些,这要让王妃知道了可不得了?几个丫头寻思着,面面相觑,忙赔笑道“我们几个闲话家常不想到越发扯的远了,没了规矩,吴妈您菩萨心肠可别和我们几个小鬼计较!”
“以后记着别瞎嚼舌头就好了,多做事少说些话就阿弥陀佛了!”婶娘扫了一下她们,遂既又引着她往前去……
她只得加快了脚步跟着婶娘往前走,长桥小径,长廊逶迤,岛屿山石映其左右,山岛上林荫匝地,水岸藤萝粉披,经门廊、前院,过远香堂,即进入一偏静的水院,抬眼百年见到悬着一方便见玲珑石笋、石峰、丛植花木,绕着青石小道赫然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一座船形单层建筑,体型轻巧,四周开窗,阁前置平台,与四周的景致浑然一体,沿着朱红色的长廊便可进入阁内,暗红色的雕花香木门徐徐打开,布置雅致清新的居室跃然映入眼帘。古拙的楠木窗嵌着淡蓝色的窗楞,黄栌色的橡木书案,摆着各式各样的名人书贴,悬着一赭色的大方砚,旁边一次摆着汉白玉的笔筒,插着各种各样的笔,书案上挂着一幅水墨的烟雨垂钓图,其笔墨水墨淋漓,洋洋散散一看就是名家风范。一旁设着湘妃塌,皆铺成着烟绿的香褥,往后挂着一幅浅杏色的珠帘。
“可是奶娘来了?”浅杏色的珠帘轻轻的撩起,一个穿着烟粉色罗衫的小女孩像一抹明霞似的翩然而至,女孩有着莹润如玉的脸庞和一双琉璃般的眸子,盈盈浅笑眸子里漾出的光彩绚烂动人心魄,仿若山巅之巍峨白雪,北冥的那抹柔和的旭日。看起来虽然只有四五岁的光景,然她露出的芳华已让人不可忽虑……婶瞪了我一眼,我忙按着以前婶婶教我礼仪伏地行礼,还没等我开口,一个甜甜糯糯的声音便在我的耳畔响起,像那九月的桂花糕。
“你就是奶娘的侄女啊,你叫什么名字呢?”“大……丫”我支支吾吾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眼前的小仙女不由地扑哧一笑,“这个好像不能当作大名的!”她不禁莞尔,双眸凝视着我看了一会,遂轻启朱唇,“亦灵怎么样?“灵”乃聪慧动人之意,作你的名儿,你可喜欢?”
亦灵,我的名字吗?我真的也可以拥有这般动人的名字?我依稀记得自己的后娘的侮辱与谩骂,你这个该死的小贱人,简直是个木头人,活该连个正名也没有!!也难怪你的那个死人老爹要撇下你撒手西归了!想到这,我的心不由地怅惘起来了……亦灵吗?眼前这个仿若精灵一般的郡主竟然给自己那么个如此好听的名字!我愣愣地注视着郡主,仿若还置身于梦中,不清楚自己听到的是不是真的……
“你不喜欢那个名字吗?”她含笑着问我,笑容清澈,美丽。
“不,很喜欢!”我抬眼望着着她,真诚地说道。
那年我9岁,一个孤女此后有了个灵动的名字,唤作“亦灵”,成了郡主的贴身丫环。
而那个像精灵般的郡主,有着天使般笑容的女孩谢私语,那年5岁。
我们的郡主可不是一般的人儿,小小年纪就聪慧过人,她会作诗,会画出好看的画,常常只需要简单的几笔,一只可爱的小鸭子或小老鼠就跃然出现在纸上,瞧着那憨态可掬的模样打心底让人喜欢,不过这些只有她和香彤这两个贴身的侍女才晓得,恐怕就连王爷和澜少爷都不知道……
小姐说,凡事都莫能太出风头,不然会众口砺金,积毁销骨,日子就没有如此的逍遥自在。我和香彤都很是赞成地点头,小姐虽然年纪小在人事方面倒是比一般人知晓,这自然是有益的。于是乎,小姐的形象在我们的眼里便得赫然高大起来了。
小姐喜欢一大早起来去后院的“艳菲榭”跑步,练一种叫做愈加的功夫,小姐说对身体大有益处也让我们跟着一起练。可是我们始终对这个功夫有些排斥,小姐倒也不勉强我们,只是每日的拂晓时去晨练,待到她正卯回来时我们已经料理好自己的事情了。然后遂帮小姐梳妆更衣,待辰时便去“荣轩堂”由西席韩夫子授课。
韩夫子是当今圣上的启蒙恩师,在太学任司卿,连现在的太子太傅楚昭都是韩夫子的得意门生。据香彤那个丫头说,咱们的谢王爷也是韩夫子的学生呢!香彤的二叔是王爷的近仕董旻先生,按说是不会错的。
韩夫子穿着一袭青衣的素袍,头上挽着个书生冠以一根玉簪固定,容貌儒雅,想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可偏偏这么个人却是个顶顶狡猾的。在韩先生那儿习课的一众谢家子弟中,就属少爷和小姐的功课最出色,可是我和香彤都知道小姐掩着自己的才能。可是那个韩夫子偏偏喜欢刁难我们小姐,平儿个背诵经史都捡最难的来考我们小姐,倘若答不出来就得挨板子。韩夫子有条金灿灿的戒尺,据说是先皇所赐,连皇上都能打的了更不用说个位侯府公子相府千金。
连我们家少爷谢澜也免不了挨板子,待到我们小姐做功课时,韩夫子狡黠的一笑,竟出了题让小姐在一株香内作诗。还让人摆了案几点了香,少爷浅褐色的双眸面色担心地望着小姐,我和香彤心里面像提了七八个水桶一样七上八下的,真替我们家小姐捏了把汗。眼看炉里的香快燃尽了,韩夫子一手持着戒尺双手在背后耷拉着,踱到小姐面前,我们的俊逸的小少爷随既挡在小姐的身前,朗声地说道;“谢澜愿替妹妹受过!”(那一霎那,我们小澜澜在亦灵和香彤连个小丫头的心理是异常伟大的)眼看那尺要落到少爷已肿胀的手上,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私语有一诗请先生指导!”
小姐缓缓地起身,凝神望着窗外的海棠,随即轻启朱唇,清泉般甘冽的声音缓缓地说着;“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欲偿白帝凭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
小姐一说完所有的人都怔住了,仿若挨了个晴天霹雳,包括那个罪魁祸首韩夫子,过了一会儿,他倒是回过神来,锐利的眼神注视着小姐,捻须微笑:郡主果然好才华!更难得甚为谦虚!
他说道“谦虚”二字时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小姐,小姐的眼里闪过一阵不安……
那年小姐五岁,世转;谢王府郡主文采卓然,五岁即成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