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在哪儿?不好了!”一声如拂面春风的娇莺软语唤醒了尚在沉思中的谢澜,他不觉地抬手抚了抚有点酸痛的眼睛,抬眼循声望去……
遂见,在那一片乌瓦粉墙装饰的海棠坞院前,缠着疏疏落落的紫藤缭绕的紫铜色烙着朱漆大门前,一个浅黄色的身影随着那一缕轻盈和煦的微风轻灵地潜入,像一团鹅黄色的舒烟轻轻地弥漫开来,浅浅的映着院里角落那刚刚抽出嫩芽的扶柳,轻柔的仿若能融化在洋洋的暖意中,浅黄色的少女轻盈灵动,只是那眉间露出那那隐隐的忧色,待近了,看清了,才觉出原是私语的贴身丫鬟香彤,嘴角不觉扯出一丝笑容,私语的丫鬟怎么一个个这么的一惊一乍地?余光落到一旁私语身上,不觉莞尔一笑,幽幽地摇了摇头,看来这群丫头都随了她们的主子的缘故。
私语见香彤匆匆忙忙赶过来,白皙俊俏的鹅蛋脸上一副惶惶忽忽的愁容,桐花髻前稍的本来发丝似那调皮孩子已然滑到前额竟然还浑然不知,浅黄色的袖摆上沾着海棠斑斑点点的胭脂,不觉地“噗嗤”一笑,伸手轻轻点了点香彤的红扑扑的粉颊,悠悠地说道:“我家的彤儿姊姊也学那采花郎风liu也去盗花了!”撩起她的宽大的袖摆,笑指着那斑斑点点的海棠花浸染的烙下的班痕,“哟,还是花中仙子海棠啊,彤儿艳福不浅啊!”
一旁站着的灵儿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眼见香彤气鼓鼓的抽出手来怒眼瞪视自己,一溜烟似的躲到私语的身后,朝彤儿扯出一个怪脸,笑着揶揄她,“莫不是被小姐说中了吧,瞧着这小脸红彤彤的能掐出水来。原来是那海棠花的滋润的呀!”这边浅黄色的香彤恨恨地跺了下脚,樱桃小嘴紧抿着,小手掐的紧紧的,俏脸变得更红了,嗔了眼那红衣的嘴上讨油的,“你这死丫头,让你来找小姐,你却在这儿耗着,现在还来揶揄我,亏我每次得了什么赏都能想到你,你却真真是个没心肝的白眼狼!”
私语见彤儿一脸愁容俨然欲哭的样儿,倒不好意思再去揶揄她,遂递了个眼色给灵儿,那红衫的灵儿见小姐给自己使眼色,随体会到她的意思,忙抽起身走到香彤的身旁,一手扯着她的衣襟,盈盈地掖着,“好姐姐,灵儿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千万莫和灵儿计较,好姐姐,你方才心急火燎的过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她顿了一会儿,见香彤的脸色稍稍回转,已然不如方才的愁云密布,才在心里缓过一口气来,复有幽幽地叹道:“姐姐要教训灵儿以后有的是机会,您可千万别因为灵儿而怠慢了要紧的事儿!”
香彤瞟了她一眼,心下也早已百转千回,想到方才王妃的贴身丫鬟茜雪姐姐派人来禀告说过会王妃要来流云阁,要她们置办些果品,点心,吃食什么的,看这个时辰,大概过不久王妃就会来流云阁了,可亦灵这个死丫头去了半晌却悄然没有任何消息,所以这才害的她亲自出来找小姐,方才和亦灵那丫头拌嘴恼的自己乱了方寸,忘了正事。这回响起来,忙转身向小姐把方才茜雪的话禀告了一番,看着小姐有那一副悠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只把抑地望着私语,私语当下就只觉着刹那间身上仿若淋了场冷雨,一丝丝寒意从心底冉冉地升起,她不觉地耸了耸肩。轻轻地眨了眨眼睫,晶莹皎洁的眸子静静地望着香彤,墨玉一般的明眸里闪过一丝祈愿,盼望,寄念……目光幽幽地流转宛如盈盈皓月之下覆了一层朦胧轻盈轻纱似的柔光漾着粼粼波光的湖泊。水面上轻轻袅袅的泛起层薄薄的水雾,蝉翼一般如诗如画,朦朦隆隆,梦幻,看的人心驰神往,只觉着仿若俨然进入一片疏影横斜的蓊蓊郁郁的墨色森然的密林……
香彤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的小姐就是有这个本事,只消漾着那双清澈的双眸望着你,就让你觉着不忍逆孚了她的意,整个谢王府上至王爷王妃,下至小厮婆子,连收馊饭废水的王二嫂都对小姐打心里的怜爱,连云游在外过着神仙一般逍遥日子的老王爷和老王妃一见了谢家这双明珠,都一个劲儿的拥在怀里心肝宝贝的叫个不停,一句话恐怕没有几个人能逃过小姐的那双桃花眼,上回她和亦灵还讨论着这事,谁料正好被她的小姐听到,她倒一脸云淡风轻,好像压根不关他事一般,幽幽然然地捧着桃花一般的香腮,呵呵地笑着给自己封了个“电眼杀手”,还劈起手掌在亦灵的脖子上作了个“咔嚓”抹脖子的动作,只骇得亦灵哇哇的大叫着抱着她说“小姐好可拍”见到灵丫头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小姐倒笑得越发放肆了,调皮的娇笑声就像那春日柳莺的轻啼,潺潺的清流扣响着山涧唱着悠悠扬扬的清歌,阳光穿过轻轻薄薄的微云流出暖暖的舒意,清风扫过庭前扫过冷玉的青石路捎下一筐淡色的糠花般轻灵,不仅不让人嗔恼,反而觉得惬意了不少,就觉得这世上让人烦忧的琐屑太多了,有时就因该酣畅淋漓的大笑一般,凭吊那些无可奈何,月圆月缺,春红零落,宽慰怅然的内心,给自己一分坦然潇洒。念及这儿,香彤的眼里的愁云涣散了,眼里的温柔又平添了些许,顺手接过一旁灵丫头手中的落霞轻云的云锦袍子,走到私语的身边,抬手捋了捋私语洋洋洒洒披拂于双肩的那头青丝,墨色的长发似那绸缎似的在指间流过,湘彤一手轻抚着流云般的乌丝,一边轻轻的说着,“小姐的这头青丝越发的灵秀了,除了老王妃,王妃,恐怕无人能胜过您过了!”
私语不觉莞尔一笑,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自己前世就有一头如瀑般的长发,盈盈如雨,轻轻扬扬的飘散开来,倾泻而下一肩的柔情,她的母亲对长发有着非同一般的执着情节,所以她从小的时候就留着头墨带般的长发,羊角辫,香蕉辫,绾花的盘髻缀上一絮浅紫色的丁香,映着皎皎点点星光斑的鹅黄的花蕊,她那浓密油亮的云发总能在外婆虽粗糙如古树皮却依然轻灵纤巧的手中变换出各种各样的花样,光滑的香木梳子沾上点点香香的木樨花的头油,外婆的木梳一下一下地轻轻在乌丝中划过,仰头看到银发苍苍的外婆和煦的好像细细的丁香雨般的笑颜,私语只觉当时自己就像嘴里含着一瓣云片糕,香香软软的,甜意丝丝缕缕沁人心脾,轻轻抿口和着融融阳光的微风,只觉着连那空气中也混着沁人的甜意,回忆停留在那个青石的弄堂里,定格在外婆那把光滑的缀着小珠子流苏缎的穗子间,晃荡在染上木樨花香油的鬓发上……
她抬眼凝视着外婆,轻轻地听着外婆的“小宁(小孩,苏州方言),小宁”的唤着,悠悠的吴浓软语仿若那一曲绵绵缠缠而又婉转的曲子轻漾在耳边,绾着精致发髻的童年随着外婆的离去而消逝,还是如墨般的头发却只用个简易的发带给系了起来,妈妈没有闲暇去为自己梳发,而自己也没那个心情,长长的流云一般的乌发只能慵慵懒懒地或轻绑着,或漾开来披散在肩上,依稀恍惚地觉着在前世里短短的年景中,让自己体会到浓浓亲情的时光就只有小时和外婆在一起的日子,自己的爸爸妈妈都庸庸碌碌地各自忙着真正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光却并不多,前世的李舒兰和司逸对她而言倒更像是引路的师傅一样,是她太乖了?抑或是他们太忙了,总感觉自己就像那玩累了想归家的孩子,总希望有一个能枕一下的臂弯,希望妈妈也能轻轻的摸着自己的头发絮絮地说些话,呢喃几句,而不是长长一人独自在那空旷的屋子里轻轻地咀嚼着孤独与落寞……
香彤轻轻的从袖中取出一缕丝带,轻轻的挑起私语的头发系着,绾成个精致的蝴蝶结,留着两缕缎尾翩翩然似那轻盈灵动的蝶翼迎风翩飞,拢了拢余下青丝,笑着对一旁的少爷和表少爷道:“小姐还要换衣梳妆,请两位少爷先暂且回避一下。”盈盈一笑倒让这两位公子不好意思起来,虽说是自己的小妹,但想到私语从方才直至此刻,都只罩着里衣心里越发觉着不好意思了,面面相觑,见对方都面露羞色,谢澜抬起手轻轻的拂了拂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李奕轩还是一副优雅的贵公子地样儿,含笑着道:“我们出来也挺久的了,现下也该去拜谒叔父了,表妹,我们就不多打扰了”遂轻轻的拂身而去,一袭青衫拓沓,更显得神清目俊。看的一帮小丫头那个眼里星星直冒,就差那颗颗多情的爱心像吐泡泡似的冒出来,私语心里暗笑道,果然帅哥的风彩不可比拟,她这个表哥不知道拂落了多少含春的芳心……可怜这京城中多少香闺淑媛的絮絮情丝啊……
“小姐,快换上衣服吧!你看,这会儿指不定王妃已在流云阁等你了!”遂托着那件霓裳给私语披上,
“香彤,你怎么可以让你家小姐我在这里换衣呢?“故作娇羞地嗔道,“你家好歹是位郡主啊!”甜甜的撒着娇还不时地像她们抛媚眼,这可逗坏红衣的灵儿,捧着肚子呵呵地笑起来,香彤无奈地摇摇头,没回话只顾着系好里面的扣子,轻轻地抚平褶皱的边角,待掖好方才幽幽地舒了口气,点了点私语的额头,“我的走郡主啊,您什么时候害羞过呀?快点走吧,时候不早了!”
言罢,三人翩翩然款款地向里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