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又有一道强烈的闪电划过,让我清楚地看见李忆香含泪的双眼。惊慌、恐惧、无助、懊恼、悔恨,还从没见过一个人的眼睛里蕴含着那么多的负面情绪。
我呆呆地看着李忆香的眼睛,任由她扑到我的身上。李忆香如同触电般地跳起来,用双手掩住胸口的衣襟。
这时,一声更加可怕的炸雷响起,窗户上的玻璃被雷声震得哐哐作响,似乎马上就会碎裂一般。
惊呆之中,我被雷声吓得打了个哆嗦,而李忆香再次尖叫,张开双臂扑到我的身上。这一次,她没有马上起身,而是趴在我的肩头放声大哭。她眼神里所蕴含的情绪,又多了一种绝望。
不过是一只蚂蚁和两声惊雷,就把她吓得哭成这样?我十分不解。
虽然李忆香丰满的身体就在我的怀中,但我却一动也不敢动。她哭得太大声,太伤心,隔着薄薄的衣服,我感觉到她的身体一片冰凉。
大雨逐渐变成了暴雨,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却好像砸在我的心脏之上。心跳一点点地加快,身体也逐渐发生可怕的变化。窗外暴雨倾盆,我却觉得医务室中安静无比,似乎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样。
李忆香的哭声越来越小,胸口也不再起伏,但她仍然没有从我身上起来。我想她一定正在考虑如何化解这个尴尬的场面。恩。。。还是自己来吧。我也承受不住了,心跳次数无法计算,鼻血随时都可能喷涌出来。
“啊~我毒发昏迷了!”喊了一声,我放松身体倒在病床上。希望这个可笑的借口,能够起到一定的弥补作用。李忆香这次在我面前,可以说是狼狈到了极点。
她不会杀人灭口吧?我闭着眼睛这样想到。
李忆香离开了我的身体,然后刷的一声,将布帘格挡拉上。我支棱着耳朵捕捉她的动静。很快,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大概是她在换衣服。随后又有稀里哗啦的水声,应该是在洗脸。水声停止了,除了雨点击打窗户的声音,医务室里再没有别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我实在忍不住好奇,偷偷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
白色布帘格挡将医务室分成了两个世界。
这时,办公电话的铃声忽然响起,尖锐急促的声音让我吃了一惊。刺耳的铃声响个不停,但李忆香一直没有去接。
我不由得从好奇转为担心。除了杀人灭口,她似乎还可以选择含愤自尽。。。我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
铃声停了一会儿,然后再次响起。我决定起身看看,但就在我拿起运动鞋准备穿上的时候,李忆香已经把电话接起来,她说道,“校医务室。”然后安静下来,似乎在听对方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猛地大声说道,“我不会回去,你们再逼我,我就自杀!”然后猛地将电话扣死。
回哪儿去?谁逼她?真要自杀?三个问号同时出现在我的脑海,事情虽然没有我想象的严重,但看起来却复杂得多。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她刚才哭得那样伤心,现在又说出要自杀的话来。
一个有故事的女人。。。我正胡思乱想,布帘格挡却猛地被拉开,医务室又变回一个世界,李忆香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猝不及防,与李忆香四目相对,手里还拎着一只运动鞋,保持着穿鞋的动作。
继续装昏迷,还是冲出医务室?我又开始做选择题。
李忆香已经换了一身新的绿色护士服,她看了看我,说不出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李忆香走回办公桌旁坐下,挽了挽鬓角说道,“你叫石野,父母是做什么的?”
“父亲在发电厂,母亲是一家合资公司的出纳。”我穿上运动鞋,坐在简易病床上回答她。
“在哪里住?”
“拥军街。”
“是那里的电厂家属楼吗?”
“是。”
“你是独生子?”
我点点头。
“独生子不好,应该有个哥哥,就算父母死了,也可以有人照顾你,不会让你受欺负。”李忆香查完我的户口,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
我想,她可能是在说自己的事情。她是独生女,然后父母双亡,现在正有人欺负她。不过,她不是校长的亲戚吗?我突然想到。
校长名叫鲁延舟,德高望重,身上笼罩无数光环,是全国都有名的教育家。
李忆香正盯着办公电话愣神,似乎在感怀身世。我忍不住说道,“李老师,鲁校长不是你的亲戚吗?如果。。。”
我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措辞,有些犹豫。
她抬起头讶然看着我,说道,“你还挺聪明。学习成绩怎么样?既然是三年一班,成绩应该不错,在班级里排第几?”
我缺席了两周,如果现在考试的话,成绩肯定下滑不少。不过宅男的虚荣心作祟,我还是微微红着脸回答她道,“第二。”
“第二啊。很不错的成绩。”李忆香笑笑,不过笑容很勉强。这种老师和学生的对话搁在平时,再正常不过。可是现在,这样的对话就让我产生一种怪异的感觉。
这时,医务室里突然间亮了一下,又一道闪电从窗外划过。我立刻就想到将会随之而来的雷声,而李忆香明显也想到了,她猛地用两只手抓住办公桌沿,沉重的办公桌发出吱吱的声音在水泥地面移动,可见李忆香用力之大,内心何等紧张。
通城很少下这样的暴雨,也很少有这样震人心魄的雷声。轰隆闷绝的雷声像是在耳边炸响一样,带着无可抵御的力量,冲破耳鼓直达心脏。
我感觉整个教学楼都震了一震,李忆香这次没有尖叫,她闷哼了一声,脸色苍白,完全没有血色。看来,她真的是非常惧怕打雷。
我扭头看向窗外,希望这样可以使她没有那么尴尬。透过雨幕,朦胧的天空十分阴沉,我突然担心地想到,这样的暴雨,恐怕会让很多低处的蚁巢遭殃,它们在做什么呢?
“老师从小就怕打雷。”李忆香突然说道。
我转回头看过去,随口说道,“很多女生都怕打雷。”
“女生?老师可不是女生。”
我看见她自嘲地笑了,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微红。这让我也想起刚才的香艳场面,于是我的脸比她还要红。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扭头再次看向医务室的窗外,但脑中那些画面可是赶都赶不走。
“石野同学,刚才。。。”李忆香话说一半突然停下,我不敢看她,继续看着窗外,就像自己从来没见过下雨一样。
李忆香走了过来,我听着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心里紧张极了,不知道她想要和我说什么。
“石野。”李忆香居然像对待小孩那样摸了摸我的头顶,我转过脸来,她说道,“老师从小就怕虫子和打雷,今天真是、三十岁的人了,还在学生面前出了这么个大洋相。”
李忆香不知道,让她出洋相的罪魁祸首就是她面前的学生。我红着脸回答她说,“放心吧老师,我不会说出去的。”
“你学习成绩好,人又聪明懂事,老师相信你。”李忆香的脸上掠过一丝羞涩,然后问我,“怎么样,好一点没有,身体还不舒服吗?”
“好了。老师,我回去上课了!”我猛地站起来。
当时的我不知道,青少年的热血是没那么容易冷却的。李忆香盯了我一眼,眼神异样。我低头望去,校裤正隆起好大一团。。。
出洋相了!我弯下腰夺门而出,动作敏捷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石野!”李忆香突然喊我的名字。我回头看过去,她显得有些焦虑不安,我醒悟过来,抓着门把手对她说道,“放心吧,李老师,打死我都不说。”
她勉强笑笑,轻轻点头。我关上门,突然又想起件事,犹豫了一下又把门推开。李忆香吓了一跳,我连忙说道,“老师,伤口要用酒精或者碘酒消毒。”
说完之后,我迅速关上门跑掉。室黄蚁虽然无毒,但被叮之后,还是必须要消毒。李忆香的医术太糟糕,我提醒她一下,免得她被细菌感染。又是一阵轰隆的雷声,我似乎听到身后的医务室传来的隐约尖叫声。
挺可怜的!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回忆起她刚才接的那个神秘电话,不禁让我胡思乱想,李忆香的身上,究竟有着什么样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