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智障,一大早就有好生意,这波总算不亏了。”
陈朝阳掂量着手里的金币,心中暗爽,苦瓜脸上挤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丛林寨完全是一个孤悬荒野的聚居地,而它之所以能在大灾变后存留,无非因为这里原本是一座依托险要修建的边哨站;正是有了它,远近上百号人才得以避难,当时正跑商路过的陈朝阳也从丧体大潮中捡回了性命。
然而,艰辛的日子不过刚刚开始:闭塞与匮乏让幸存者们只能在靠山吃山中寻求生机,别说吃树根咽野菜,连磨人骨粉这种令人牙糁的事都成了奢侈,其中的筚路蓝缕实在难以言尽——倘若不是得益于末世后的植物疯长,寨子里恐怕如今这三四十号人都留不下来。
或许天无绝人之路吧,随着环境的安稳,作为紧邻荒野的“出入口”,渐渐有人路过,并在这个边陲小寨歇脚,让寨里人除了多一口饭吃,还好歹与外界有了丁点儿的接触。身为普通人,寨里人自然向往外人口中的“城里”,那儿不但安全许多,出路也要多得多;不幸的是,寨子一侧是荒芜的野地,一侧是恐怖的丛林,离这儿最近的版纳城也有上百公里,自顾不暇的路人根本不会理睬他们这些累赘,寨里人自己则多不敢越雷池半步——敢的人不是成了枯骨就是成了野粪。
于是,脑袋瓜还没有因为营养不良而完全迟钝的某些人开始绞尽脑汁自谋前途,而摆在他们只有两条路:色或者钱。色就不用想了,本来忍饥挨饿便无益于美容,前些日子寨里人还把最后一根苗子给掐了,彻底给这条道标上了“此路不通”。因而,陈朝阳铤而走险,选择了钱:借助当初人品爆发抢到手的两杆枪,他顺利的打点了曾经的哨所、也就是寨里唯一合格的几间水泥房,堂而皇之办起了宿屋。
毫无疑问,这份钱很不好赚,不同于原本就是山民的其他寨里人,见过世面的陈朝阳脑袋还算清醒,没指望靠几发子弹就能解决收费问题,更不用说“安身守财”了。就拿前几天来说,一个罕见的大车队和一拨彪悍人马先后路过了丛林寨,自然也征用了他的小店,结果一分钱没给不说,顺手还崩了他仅有的几个小二,闹得乌烟瘴气,只差没让年久失修的老房子散架了。
所以,在刀尖上赚着“血汗钱”的陈朝阳简直爱煞了眼前这个单纯的肥羊,居然几句话便诓出了一个金币,这种完全媲美出门捡到狗头金的好事,到这会儿还让他心下止不住火热。
“傻速多啊,要不再下点儿力,说不定就省了几年的苦熬。”陈朝阳美滋滋的寻思着,目光又一次落到了坐在宿屋外堂小凳上、如思想者般凝神不语的文秀年轻人身上。
对这个沉默的陌生人,陈朝阳其实是有些疑虑的,毕竟孤家寡人晃荡在附近,怎么想都不该是普通人,拿他一身厚实的套装来说,就绝非寻常货色。可偏偏这二百五傻不楞登的被他骗了一个金币——整整一个金币啊,作为末世重新流行的通货,按城里人的说法,都够普通人家活一个月了——这让陈朝阳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但话说回来,富贵险中求,只要这小白脸不找麻烦,有钱赚还有什么抱怨的?他实在巴不得每个客人都是这样,那可真就不用挖空心思讨钱了。
呯!
一声踹门的响动猛地惊醒了陈朝阳的畅想,他反射性的摸向了藏在桌子下方的79式冲锋枪,但随即手又自觉的收了起来。
闯进来的是六个劲装结束的人,其中一个竟然是令人眼睛一亮的秀丽少女,不过这并不足以让陈朝阳收手,真正让他变得明智的,是六人身上那种危险的气势——开店以来,小二们用生命累积的经验告诉他,眼前这些人无一不是强悍的异能者!
这时,六人的目光扫过了屋内,少女的秀眉微微动了动,似乎不满于房舍的简陋,但依旧几无停留的跟其他人的眼光一起,落在了陈朝阳身上,而对那个年轻人漠不关心。
“老板,清场,这破地方我们全包了!”为首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嚷了起来,话虽然冲着陈朝阳,眼神却飘向了一旁的年轻人,意思不言自明。
年轻人立时就反应过来,可他既无惊恼也不紧张,不卑不亢的回到:“几位,你们随意,我只歇歇脚,不会占用床位的。”
他的声音清亮柔和,听着挺舒服,加上样貌不恶、言语礼貌,壮汉竟有些讪讪,他身旁一名领队模样的中年人当即应到:“好!老板,回头算帐,吃食我们自己准备。”
“是是是”陈朝阳唯唯诺诺,心下早已放弃了赚这几人钱的念头,却下意识的握紧了那枚金币,生怕被挤了窝的年轻人过来讨价还价。
所幸的是,年轻人木头似的波澜不惊,这让陈朝阳着实松了口气,而这当口,新来的六人已自顾自的靠窗坐了一桌,旁若无人的聊了起来。
有一句没一句谈了会儿旅途的事,刚才嚷嚷的壮汉眼珠子一转,兴趣盎然的冒出了一句:“老大,这次杨家将的事你怎么看?会不会真是沱江帮下的手?”
其余几人脸色微微一变,随着却都透出了一点儿好奇。
领头中年则哂笑道:“你这小子,就关心这些有的没的,杨义生才刚收到消息,你倒八卦上了。”
“你不也听说了嘛,这种事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也就杨义生自己在装。”壮汉答道,“区区一个杨家将居然想吃独食,就算沱江帮没出手,整个联盟会饶得了?哼,出事儿是迟早的。”
“行了,知道就行了,说什么大实话?”队中一个清癯的年轻人白了他一眼,提醒道。
“得了吧,哗哗两拨人过去,这两天谁还不疯传?死得连渣都不剩啊,这样的人手也敢深入丛林的废墟之地,简直就是笑话!”壮汉不屑的笑道,而跟其他几位一般,陈朝阳也是神色一动——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些人嘴里说的杨家将之流大概就是前些天差点儿拆了他房子的家伙。
“呵呵,死了吗?死得好!”陈朝阳又是一阵暗爽,却没有深究能够令那些异能者陨落的力量是什么,毕竟,以他的情况杞人忧天这些毫无意义。
令陈朝阳惊奇的是,旁边侧向自己的年轻人的脸上同样闪过了一丝关切,接着,他就将对方身上那套衣物跟记忆里某车队对上了号。
“原来如此,难怪觉着似曾相识。”陈朝阳心下释然,随即收起了满门心思——眼下他暂时没有小二当缓冲,可不想一个差错便丢了脑袋。
砰!
突然,店门再一次被人撞开了,吓得陈朝阳本能的一缩脖子,心底相当郁闷:今天到底什么日子,难道大伙儿非要拆了他的店不可吗?
不过,等陈朝阳看清来者之后,这股郁闷瞬间化为了怒火——闯进来的是村长,这个山民公推的老头儿是寨子里唯一能跟他分庭抗礼的“人物”,而之所以如此,只因为这老头儿搞到了哨所残留的另几条枪。虽说由于自惜羽翼,俩人终归没有火拼,可这些时日老头儿没少给他膈应。
眼见死老头儿居然欺上门来,陈朝阳哪里还客气,摸出79式一挑,当场喝道:“打洛你个老不死,活腻了不是?别以为老子现在手下没人就——”
“高手啊~~~”
哪想到,打洛这老头儿理都不理会,一声干嚎,连跑带跪,动作娴熟的趴到了六个新客的面前。
然后,就在大眼对小眼中,打洛近乎声泪俱下的嚷了起来:“大救星呐,可等到啰,哦是这地村长,听崽子们说唠,尼们问过小妖婆地事,请尼们一定要砍唠那个遭千刀杀的。”
这话刚出口,六人中的少女便皱起了眉头,很是不愉的回到:“张口就是‘小妖婆’,人家一个小女孩有那么可怕吗?哼,我听说你们杀了小女孩全家,被人家反击又有什么好说的?”
靠,破事水!
陈朝阳心道一声不妙,又听死老头儿支吾道:“大误会啊,小妖婆一家都不是好货,哦们没办法才动地手,到头来死唠好几个,都是牵家带口地人呐。”
少女柳眉一竖,看来想要驳斥,却被领头中年拦了下来:“晓芸,不要感情用事,防卫队有防卫队的原则!”
回过头,他又对打洛说到:“好了,我们知道了。我们的确是来找那个小女孩的,但具体怎么安排是我们的事。你可以出去了,不要来烦我们!”
话说的不重,但语气颇为严厉,配上异能强者的气场,立马叫打洛脸色惨白,打摆子一样晃荡起来,吱都不敢吱一声,便用着比来时还快的速度,灰溜溜跑掉了。
“呸,狗东西!”壮汉冲着门口啐了一声,脸上满是鄙夷,其他人的神色也差不多,名叫“晓芸”的少女的眉宇间更多了几分气愤。
对陈朝阳来说,这本该是件喜大普奔的好事,可此时此刻,他觉着自己更应该回避一下。
很不巧,领头中年的眼睛转了过来,陈朝阳的心顿时虚飘,耳畔随之响起了对方不温不火的话音:“老板,反正你也听见,过来坐坐,我有些细节想问问。”
言语似征询,实际上根本不容拒绝。
陈朝阳苦着脸靠了过去,出人意料的是,一直缩坐在阴影中的年轻人也凑到近前。
“几位好,反正我也算听见了,不介意的话,我继续跟着听听?”迎着众人各异的目光,年轻人很自来熟的笑道,“对了,初次见面,我叫罗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