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分荣幸和冷静地走上神所默示给我的位置。我说话,那是因为我孤独。我在纸上滔滔不绝那是因为我对尘世的欲望保持着节俭。我的言语变成了蹂躏的控诉,我的义愤与神保持一致。既不可太满,又不可亏缺。我知道作家是苦难的代言人,他对真理怀有恻隐之心。他独特的说话方式是因为他热爱哲学和寓言。他活着,而屈辱已经死亡。作家是旧事重提的那类好心人,他的诅咒和同情与常人一模一样。
如果他不能,他就编造神话,将坏人下入地狱;他活生生的语言亲眼所见遭烙刑、煎油锅的惨状,听见了不义在地底深处的惨叫;他把最美好的东西插上翅膀,叫它飞去,免受尘世的伤害,他称它为“神”;他看见思想是怎样被悲愤凝结的,劳动怎样变得温馨而感人;他时常大声疾呼,直嗵嗵地表示对罪恶的不满,他把自己从梦中唤醒,给自己打强心针。
我对文学太客气了,它是我的衣食父母。可是,我为什么不能对它喝斥,我给它和许多人留下情面,我不想把它弄得十分难堪;我下手的时候我磨得锋利的笔踟蹰不前。如果我不下手我就会被它掐死,那种幽暗的生死攸关的时辰我真的接二连三地碰到过。面对文学的媚笑我只能借故走开。噢,我这个人,我知道了世纪灾难的发源地,却不能阻止它从我们社会的腐疮中流出来。
我一步一步地变得大胆起来,用文字试探。我如履薄冰的样子是为了奋力一跃,寻找到喘气的实处。
我一步一步地接近我的敌人。虚拟的和实在的,文学和文学外的。我开始算计他们的时日。思想在我这儿变得越来越清晰,它不允许我昏愦。我洞悉我自己的绝望。我不能老是凝视脚下的深渊。
我所理解的文学变得越来越果断,越来越严峻。我不能总是安慰自己,力量在你撒手的那一刻哗啦啦地扑打着,羽毛纷飞,天堂的路由此缩短了。一个影子不再代表着游走,它是坚毅、勇敢、批判和嘲笑的化身。
我所理解的永恒也由此诞生了。谁能冲破他精神的困境,从怀疑和犹豫中走来,从狂迷中走来,找到那个灵魂迷散的路口,在烟瘴和仇恨中脱颖而出,他将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