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农家小院。
花花绿绿的碗在地上摆了一个繁复的八卦阵,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光着上身,在碗上跳来跳去,步伐时而轻灵,时而稳健,口中呼喝声不绝,每一拳打出去都呼呼带风,虎虎生威。
旁边一名少年,手持一根木棍,舞得风雨不透,木棍上赫然写着“爆菊神棍”。
这二人正是石定天与赵三多,他们练得兴起,全不顾寒冬江风如刀般刮过。
一个月的梅花桩练习,已经让石定天明显感觉到自己下盘的功夫非常了得,再与打狗棒法的步法印证,自己无论是轻功还是腿法,都有不少进步。
而拳法不但掌握了梅花拳,对少林拳也有涉猎,但金钟罩练起来需要日积月累,太过漫长,被石定天无情地放弃了。当然拳脚上的功夫要想达到赵三多的水平,还是有点距离。
但这也够赵三多郁闷好久了,自己苦练了好几年的水平,这个小孩只用了一个月就追上了大半。
赵三多对打狗棒法已经颇有心得,他本来武功底子就不错,再练这门神技自然进展飞速。虽然石定天给他讲了半天爆菊神棍的种种妙处,但无奈赵三多识字,一看图谱的封面就知是什么了,再者对石定天的爆菊理论不屑一顾,认为是不痛不痒的顽皮戏耍而已。
二人不断交流心得,切磋技艺,义和拳更加完善。两个小家伙心中都爽到了极点,一想到自己是开宗立派的人物,眼前总是幻觉般出现九州三界之内各色人物、神灵对他们的顶礼膜拜。
二人正练得物我两忘之时,却突然听得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仿佛滚雷卷地而来,声势骇人。他俩双双停下,向远处观望。
难道韦昌辉的亲信发现自己藏身在此了?那可就不妙了。急忙拉着赵三多隐在草垛后面,向外观望。
就见官道上远远尘土翻卷。很快八百余骑驰到近前。石定天看得清楚,他们都着天国的军服,唯一不同的是头上没有裹布。
但急驰在队伍前面的两人却让石定天看了后心跳不已,一眼就看出其中一个是猥琐男张嘉祥,正是在自己手低下逃脱的那小子。另一个却是在石定天借尸还魂的刹那刺他一剑的燕王秦日纲。虽然只见过一面,又过了两个月,但面对面刺杀自己的仇人怎能忘掉呢?
他俩怎么会混到一起去?还没等石定天想出所以然,马队已经急驰而过,奔向镇江城方向。石定天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看来对方并不知道自己藏在此处,或许干脆就不是为自己而来。
可张嘉祥与秦日纲的结合,还是让他产生出许多不安全感。
看着慢慢消散的尘埃,石定天轻轻推了推赵三多,道:“要不,咱们跟过去看看?”赵三多点了点头。
二人出了农家院,施展开轻功跟在后边,但要追上马队,还是不可能的。只累得气喘吁吁,才隐约看到尘土包裹中的队伍——人马已经停了下来。
石定天很是诧异,怎么突然停了下来,难道发现有人追踪了。二人下了官道,隐在树林中,又猫着腰跑了一阵,直至到了马队侧面,这才爬在一处草丛中,拨开草缝向外观瞧。
但见秦日纲远远望了镇江城半天,缓缓道:“张嘉祥,你确定妖童石定天在镇江吗?”
“禀燕王,确实没错,是那狗崽子亲口告诉我的,长得和燕王所描述的一模一样!”张嘉祥谄笑道。
石定天心里咯噔一下,看样子真是来找自己的,一定是张嘉祥逃出镇江后告密去了。可他是怎么和秦日纲挂上钩的,难道这一个月的时间他去天京了?
这个无赖,看来自己当初还是有点得意忘形了,想让张嘉祥临死做个明白鬼,没想到秘密透露出去了,也让这小子跑了,都怪不长眼睛的赵三多。石定天想着白了赵三多一眼,赵三多莫名其妙,挠了挠头。
片刻之后,突听得又自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什么?难道还有马队?这秦日纲还真有本钱啊,怪不得敢伙同韦昌辉谋乱。
等那隆隆生近了,石定天不由得心里大笑,鄙视起秦日纲来。根本就不是什么马队,而是一队步兵,大约七八千的样子,队伍凌乱,拖刀拽旗,不成阵形。
等步兵追上马队,一个个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兵器扔得满地都是。石定天心道,这支队伍如果送到战场上,那就是炮灰的料,看不出有任何战斗力。指挥这样一支部队制造天京内乱,不败反而不正常了。
“这次我们要一举拿下镇江城,连漏网之鱼杨辅清一同铲除!”秦日纲用马鞭指着镇江城对身边的将官们道:“如果不是这小子命大,驻守镇江,当初血洗东王府的时候定然连他也一勺烩了。斩草要除根,杨辅清、石定天一个都跑不了!哈哈哈……”说完得意地笑道。
“杨辅清?”石定天的大脑飞速运转。史书上对于杨辅清着墨不多,但石定天知道,这杨辅清是东王杨秀清的弟弟,而杨秀清在天京内乱中死于韦昌辉、秦日纲之手,被灭门数千人。
杨秀清在天京附近的亲信也被屠杀近万人。看来杨辅清是因驻守镇江而免难了,毕竟镇江与天京还是有段距离的。这样想来,前些日子守城门的军士说的国宗,那就可能是杨辅清了。
石定天心中后悔不迭,如果早打听到镇江的守将是杨辅清就好了。虽然不知道现在杨辅清对于天国内乱的态度如何,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和韦昌辉肯定是势不两立了,如果自己去找他并亮明身份,他是否愿意起兵讨韦贼虽不确定,那至少不会将自己交出去。自己也不用受张嘉祥的欺凌,并做了一个多月的乞丐!
“别乱动,当心被发现!”赵三多见石定天抓耳挠腮,脸色变化不定,急忙摁住他的肩膀提醒道。
“弟兄们!”突听秦日纲大声道,“前面就是镇江城,拿下此城,掠夺两天,然后我们就回京吃香的喝辣的!”
军士们轰然应好。地上坐着的那此人也站起来拍着屁股上的土。
“骑兵在前面突袭,夺取城头,步兵立刻跟进,张嘉祥带队突击丞相府!杀啊!”马队率先冲出,步兵也各举刀枪,紧跟在后。
“丞相!?”难道还有一位丞相在镇江城中?石定天知道,太平天国的一大弊病就是官职太滥,以众兄弟有福同享、有官同做的农民思维滥封官职,贪图享受。光王侯爵位就先后上千个,造成互相牵制,有令不行,并浪费国家财资。而丞相则有天官、地官、春官、夏官、秋官、冬官,副丞相更是多如牛毛。但不知镇江城中的这个丞相又是谁,他和杨辅清又是什么关系。
石定天没有亲眼见过古代战争的场面,赵三多则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二人对视一眼,远远地跟了上去。
就见骑兵犹如一股洪流冲到了镇江城下,城门不及关闭,城上则是仓惶放箭、放枪。
以速度制胜的骑兵很快就冲入城中。石定天在树林中看得清楚,城头上战作一团,喊杀声响成一片,不时地有人从城上掉下来。
虽然城头还没有控制,但城门却保持着敞开,步兵很快跟进涌入。城里像炸了锅的似的,乱作一团,惊呼声、喊杀声相互交织,浓烟滚滚升起,甚至能够看到火光。
却说秦日纲见步兵冲入城中,稍稍放下心来。他知道,镇江城共有守军两万人,而自己带来的不足一万,如果对方准备充足,自己强行攻城,那是必败无疑,但如果突然袭击,那拿下镇江城甚至捉拿杨辅清还是很有可能的。
秦日纲接连砍翻两人,看已经控制城头,于是分出一千步兵驻守。自己率领剩下的骑兵追上张嘉祥奔丞相府杀去。对于镇江城,张嘉祥比他更熟悉,看他对行军打仗也了解一些,便大胆交步兵交给对方,当然更为主要的是自己部下实在没有什么能人。
“轰轰……”随着两声炮响,枪声大作。秦日纲远远见街道两边的房屋里数百支火枪喷吐着火舌,弹如雨发,己方的先头部队一片片倒下。而就在正前方,地上跪着一队火枪兵,不断射击。火枪兵身后是密密麻麻的牌刀手,中间站着一人,正是杨辅清。
两排枪过后,火枪兵向两边一分。“冲!”就见杨辅清大刀一举,率先冲了过来。
“拿住妖人杨辅清者,官升三级!冲啊!”秦日纲举刀高喊。两军嗷嗷乱叫,冲上去展开了肉搏。顿时血花如注不断冲天而起,头颅、残肢在脚下遍地翻滚。不时有战马唏溜溜一声长嘶,然后倒地毙命。
杨辅清虽然仓促之间聚拢了部分队伍,但长期在外作战,治军能力并不是秦日纲所能比拟的。虽然骑兵一时没来得及集合,但刚才一阵火枪,就将秦日纲部队的士气压了下来,再加上大街上混战在一起,骑兵的优势不能完全发挥出来,乱军之中反被牌刀手围着打。
镇江城的街道并不宽阔,巷战不光是骑兵不能发挥出能量,就是兵力上的优势一下子也体现不出来,形不成包围与反包围等等局面,只能面对面硬拼,后面的只能等着前面的拼光了才能补上去。
“逆贼,只要你交出石定天,我便撤出镇江城!”秦日纲架开杨辅清劈过来的一刀,喝道。
“你杀我哥哥,我正要寻你狗命,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你想撤也得问问我手中的刀放不放你!”杨辅清怒吼连连,一刀紧似一刀,步步紧逼。秦日纲左支右架,险象环生。
恰在此时,五百余骑从侧面一条街冲来,犹如风卷残云,冲入秦日纲的队伍。一颗颗头颅随着马刀的一落一起在空中翻滚,一股股血注、一片片血雾犹如死神一般迷漫着。
秦日纲对镇江城不熟悉,可杨辅的队伍却是了如指掌,此时他的骑兵才集结完毕,从侧面冲击过来,人数虽少,但战斗力强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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