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名无姓,生在桃园,长在桃园。桃园于我,有着不可割舍的惦念。
邻人说,这女娃可怜啊,生下来便成了弃儿,造孽啊,造孽……
我睁大眼,无辜地看着他们,那一脸的愤世之色。造孽?这孽本不是我造,却要由我来承。莫要我如何存活于世。拜谢桃园深处庵寺。
庵里有一清孤尼僧,那尼僧法号,静尘。无尘也便是静,静而绝尘。我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人便是静尘,莫要怪我无理,她厌恶我叫她师父。久而久之,我便摸清了她的脾性。孤僻,清冷,厌世,这都只是旁人看到的她。
她本入庵为尼,却一头青丝在肩。邻人讥笑她,清心寡欲入佛,冠冕堂皇破戒。于是那日,桃园深处,荷叶裹着鸡香,溢得路人纷纷垂涎。我吃了个饱餐,摸着鼓胀的肚皮,面对邻人的叫骂,冷冷一哼。给你骂两句,我又不会掉块。鸡已在肚,我只当你那是如鸡垂死前地挣扎。我隐隐看到,静尘,丢掉最后一快骨头,打了个饱嗝儿。
往后,邻人们再也不会招惹静尘,却总是背着我说三道四。
——这女娃儿生得妖媚,一副祸国殃民之像。
——都长这么大了,也不见人寻回去,此一弃,便是终生弃了啊。
——造孽啊,造孽。
……
我本随着静尘,一心种得桃满园。闭耳不闻桃外事,听多了,麻痹了,便无视了。
一日,静尘唤我去,“娃儿,这暖玉你拿着。”
我诧异,静尘是个穷人,跟着她温饱不定,如若当餐给你打了个牙尖儿,定是谁又惹恼了她。单凭这园中的桃儿,只得换来简餐陋衣而已。她不在意,我也不在意,十五年了,岁月交替,早已习惯了。
我说:“打哪‘捡’来的,明日我去换些细软回来,被子旧了,夜里冷!”
静尘满不在乎看了我一眼,“随你,反正是你的东西。”
啥?我不时没听明白,却眼见静尘屁股底下坐着一红绸子,颇为眼熟。我愤恨不已,怒视她。
静尘说:“不是不在意么,明日就烧了吧,省得眼见心烦!”
我抓住红绸一角,一把抽了出来,“今日,你何时如厕的?”
静尘似笑非笑,“你进来之前!”
我气急败坏,跑到河边洗了又洗,搓了又搓。捻来晒干的桃瓣包在里面。静尘见了,又说:“娃儿,这个没用,留着那暖玉就好。”
我摸估着她这话何意,把暖玉摸出来一瞧,乖乖,刚才屋里暗,居然没看清货色。纯绿,一尘不染,光泽溢人啊。我虽然不懂玉,但也知这暖玉,绝对是上品。我追着静尘问:“你是否还藏了其它东西,你已入空门,切记莫生了贪念。”
静尘随手抄起扫帚,将我扫出门外。我得瑟一笑,爬到桃枝上,对着暖玉摸了又摸,细看一面一“朵”字,一面一秃顶和尚冲我傻笑。我嫌恶地冲他做了个鬼脸,很久以后,我问静尘,那秃顶和尚,她该怎么称呼,为此,静尘鄙视了我好久。
那红绸子,印上了桃粉香味,我终究没舍得烧掉。这么好的段子,烧了多可惜,静尘偏要说我娇情,我哪里娇情了。就算它是襁褓之物又如何,或许,我一开始对它还有一丝眷恋。要怨就怨这岁月过于匆匆,晃眼儿的功夫都十五年了,谁还有耐心惦记着那点破事。
我又问静尘,当初为何不用它给我做件小衣裳,现在长个儿了,不够用。静尘答得风清云淡,付不起工钱!我听罢,直想扼腕。
打那以后,暖玉在怀,红绸梦枕。静尘看在眼里,终是闭口不再提。我以为终此一生,我将陪着静尘守着这片桃园,无忧无虑。
……
心乱之时,眼见那青衣男子,含笑温文儒雅而来。
“请恕冒昧,这桃园香气溢人,花开媚而不妖,是喜桃之人,可否向姑娘讨得一枝半束?”
涓涓细如泉,这绝对是我这十五年里,听到的这美妙的声音。这一身的湛蓝,欢喜而为,心满而归。我也不知为何,竟是受了盅惑一般,递过桃花时,恍恍惚惚吐出一句:“公子再来!”
天,我想死的心都有了。竟是着了魔一样,那湛蓝公子离去前诧异一眼,是以明示,此女定是脑不清。我羞于将此事告知静尘,藏在心底,夜里辗转反侧。隔日起得晚,静尘见我一脸恍惚,以为我是病了。准我不必去桃园打理,我自知心有愧,踌躇半响,终是坦言道来。话毕,耳根灼热,此事实乃我这十五年里,最失控的事了。
静尘看着我,但笑不语。那眼神从未有过的清明,看得我心生惶恐,果真,她道:“春心****!”
我呸呸呸。什么叫****,我最终还是没有去桃园。躺在床上,脑里不经意总是闪过那人湛蓝一身,发丝如絮,竟比我一头乱草,好上百倍。眼里清明如星,唇红齿白,犹是那记勾在唇边浅笑……
打住,打住。我拍着额,抱着枕,翻滚不已,果真如静尘所说——****!
庵门,叩响。静尘闭目养神,只当没听见。她这脾气何时能够改改?想来这几日,没有惹得邻人不安啊,何人上门?试想每每邻人上门,我前去应门,任之破口大骂,从不还嘴。早已练就了百毒不浸。只是今日里,心烦意乱得很,让你见识下姑娘我口舌的本事。
门开,破口就出:“你信否,今日姑娘我让你从此不得安宁……”话还没说完,已是张口结舌了。
来人绳带束发于后,丝丝屡发垂于胸前。本是带笑而来,我这般劈头盖脸一句,生生叫他笑意僵持。我垂头盯着他湛蓝衣摆,张了张嘴,却是道不出半个字来,不由心生暗恨,为何会这般丢人。
“姑娘莫要见怪,在下乃是还礼而来,谢姑娘昨日半枝桃花。”谦逊有礼,这声音实在好听。
我终于抬起头,看进他的眼里,他知意未改。我道:“公子不必多礼,庵里简陋,就不请公子进去了。”
“无妨,在下为还礼而来,小小竹铃,还望姑娘莫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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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人品忒好,挖坑就填。
虽是懒散,保持每日更新。
卷一,较为殇情,此乃一个生来就被抛弃的落迫公主,苦寻归返之路。
虽说有些惨淡,却是不依不绕,穿插着诙谐。
于是某曰:收藏吧收藏吧。有话直接留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