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梦醒
南黎镇,位于主大陆南疆与东土的接壤地带,除了东南方向一条狭长的谷地通往东土,南黎镇其余四周均被茂密的原始森林所包围。
这是一座中小型城镇,虽然比不上主大陆中部最繁华的央皇都里同等规模的城镇,但是毕竟地处两境交界,常年频繁的贸易往来,这座小镇倒也小有了一番盛景。
彪悍和冷血市侩的气息,在这座城市显得尤为明显,每个地方都有着它黑暗的一面,这一点在南黎镇则体现为了贫富的划分。
这座城市由一堵贯穿了整个城市的墙分隔了开,一边是灯红酒绿的富人区,而另一边则是萧条的贫民区。富人区并不理会贫民区人民的生死,反而觉得这个地区根本不算在南黎镇之内似的,甚至有过想要将这片区域一把火烧毁然后由富人区的大佬们瓜分地盘重新整顿的想法,只是因为死伤可能会过于惨重,为了避免贫民的反扑,富人区决定用一堵墙将两个世界隔绝。从而,贫民区也就变得民风彪悍,混乱了起来,毕竟算得上是半个无人管辖区域了,混乱度直逼东土大域。
这一天,贫民区来了一个人,他披着一块巨大的破烂袍子,大得遮住了他的容貌,只露出了一截胡子拉碴的下巴,可以判断出他的性别和年纪。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这垃圾堆似的地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他的身后,是一个巨大的匣子,匣子黑黑的,散发着腐尸的恶臭,看起来就像个大棺材。忽然,他的眼角瞥见了一个破旧的小楼,小楼的二层已经面目全非,只有第一层还能够遮挡一些风雨,只是也是极其破烂的了。
那个小楼里,一群野狗正打打闹闹地在抢夺着一块烂肉,这种东西时有从富人区倒过来的垃圾中被嗅觉灵敏的猫狗找到。
那个男人走了过去,野狗们用餐的兴致仿佛被这个不速之客给打扰了,纷纷转过头来,冲着他狂吠。那人却没有任何波动,要知道这些在贫民区里混久了的野狗,可是连富人区的巡逻者都头疼的啊,没有谁想要和这群亡命之狗杠上。即便那人两米多高的身材,这群蠢狗也么有退避的意思。
只见他稍微抬起了一点下巴,帽檐下一对竖瞳在阴影中散发着幽绿的光芒。而且他的身上顿时散发出一股肃杀的气息,还有那兽王般的气息无形中将一两只年老体弱的野狗吓得屁滚尿流。
一群臭名昭著的野狗就这么被这个男人一眼给吓跑了,他走进这间小屋,将背后的巨大匣子甩了下来,说道:
“兄弟们,就在这安家吧。没有太多是非,勉强凑合。”
他扒下了袍子,露出他的面容和身体,只见他的脸上身上布满了黑色的纹路,一对虎瞳散发着抑制不住的凶光,无限释放着他的野性。他的身上多处挂了花,大大小小的伤疤构成了黑纹以外的另一幅图案,他正是鬼匠腾于虎。
他一路走来,一个人拖着弟兄们的尸体,独自面对着南疆森罗海中的各种野兽,在一次兽潮中他几乎死去。只是醒来过后,发现手中的魂器以只剩下了一只魔猿拳套,其余的已不知所踪。他深知自己这样一个人是无法面对森罗海无穷的危机的,于是便再次锻造了一副魂器,他把它叫做:虎影,一对爪套,祭炼了他自己的魄血的魂器,这也是他最后一件作品了。
他一路走来,不断地在思考。他想过要报仇,可是天机营偌大的组织,本部深在大陆中州的央皇城范围内,其中高手数不胜数,凭借他自己的力量简直是痴人说梦。而且周敦的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不知道周敦此后有何打算。
腾于虎摇了摇头,决定先将这些问题放在一边。这具匣子里的,正是叶川三人的尸体,他在这座小楼地下刨了个坑,将三人埋下,而自己则在这破旧小楼之内,住了下来。
他想要想清楚一些问题,自己今后到底该何去何从。还有,自己的身份……
我真的……叫做鬼匠腾于虎?
鬼匠,从何而来……
从此,南黎镇贫民区内,便多了此一人。那人总是爱披着个遮住了面容的袍子,来往于垃圾场和贫民区的一间酒坊之间。
酒坊不大,做的酒也难喝得下肚,可是这人却每天一壶,在垃圾场内拾一些富人区扔过来的剩菜,然后回到那间小楼里一呆就是一整天,直到第二天才见他出来,然后又做着同样的事。
奇怪的是,有人发现,那人在屋子里只是喝酒发呆,然后便是酩酊大醉,在破草席上呼呼大睡。还有一点就是,那些穷凶极恶的野狗们,似乎非常害怕他似的,他总能从野狗的口中,夺到一些肉来。
只是后来渐渐地就没人注意他了,反而是发现了常有一个胡子邋遢的人,披着一件破烂的袍子,到那间酒坊里偷酒喝。起先老板娘就当是大发给他了,可是他跑的极快,每次都只有老板娘在身后拖着小山一样的身子破口大骂。
这天,这个疯子再次从老板娘小山般的肉盾下逃脱了,他的脸上布满着纵横交错的伤痕,看起来极其狰狞。他的眼睛有些昏黄,精神有些涣散,可以看出是由于酗酒造成的。忽然,他的脚下绊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只见是一个襁褓中的小婴儿,不知被谁遗弃到了这里。
从这个位置可以看出来,是从富人区扔过来的。他愣了愣,看起来是在摆脱酒精的作用想看清那地上的东西。过了一会儿,他确定自己所看到的东西了,却是模糊地骂了一句什么,战战巍巍地走开了。
“嘁,富人的崽子……肯定不是什么好种,关老子什么事?”
他一走,那群虎视眈眈的野狗便围了上来,他们可不管什么,只知道眼前的东西是能填饱肚子的。
小家伙哇哇地哭了起来,听着却有些气力不足,应该快要死了。疯子的内心却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似的,暗骂一声倒霉,又折了回去。
“臭东西们,给老子让开!”
他的喊声仿若虎啸般宛如惊雷,吓得一群野狗四散逃去。他走进了,仔细端详起这小孩来,只见小孩面如白纸,气若游丝,鼻息有着减弱的趋势。甚至还只有一只手臂,这是天生畸形造成的。
这小子命不久矣……
疯子判断道。看着孩子的生命迹象越来越弱,忽然间,他的指头感觉到一丝冰凉,他低头看去,自己的手指被孩子紧紧的抓着。他犹豫了,从这个孩子的脸上,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向往着希望和正义,不屈于命运而奋力求生。孩子紧紧抓着他的双手,不就是那强烈的求生欲望吗?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加美好的了……
“如果是你们,会救下这孩子吗?”他喃喃道。
良久,孩子的哭声已经听不到了,他的身上几乎察觉不到了生命迹象似的。疯子蓬乱的头发下,昏黄的眼睛闪过一丝神光,他仿佛做了一个决定,将孩子抱了起来,回到他那间破旧的小楼。
时间一晃几年过去了,贫民区依旧保持着它混乱的风格。
那里有一间酒坊,老板娘的性格十分火爆,她的身材也是火爆得让人接受不了。一声惊鸿般的叫骂声从那间小酒坊传来,街坊纷纷摇了摇头,他们都知道是那个烦人的小子又来了。他总是到访这里,可是却没有什么礼物,相反地,还不时这家偷点米,那家偷只鸡,这次显然轮到老板娘家遭殃了。
“老的偷酒,小的偷鸡!你们老小没一个好东西!”老板娘喘着粗气说道,她的身形注定追不上那灵活的小崽子了。
但是大家又都知道,在那间小楼里,住着一个可以将野狗群震住的人,他只有一只手臂,甚至还有人记得他来到的时候高大得宛若神将,这时却是个佝偻的老人样子。还有人记得,他从前不是只有一只手臂的,只是在收养了一个孩子之后,才变成了这样,那段时间,他似乎还变得极其暴躁,仿若一头老虎。
小子回到了小楼,打开门只见里面是一个酩酊大醉的醉汉,躺在一张破旧的草席上呼呼大睡着。一个酒葫芦被随意地仍在了一旁,里面的酒液流出来了一些在地面上。
小子突然就怒了,大喊道:“老混蛋!竟然又偷我的钱去买酒了!怎么不快点死,我就可以摆脱你这个寄生虫了!”
小子摔门而出,老醉鬼的眼皮却动了动,浅浅地笑了笑。
这就是生命啊……我体内这罪恶的力量赋予了我仇恨,现在我却将他赋予了生命……果然世界上没有谁能够将希望磨灭啊……周敦……现在我终于看破了。
老醉鬼摸着自己的断臂想到。
当这个小生命来到了自己的世界,自己才放下了仇恨,他对生活的希望也才重新焕发了起来。哪怕这样的代价是自己的半身魄血和一只手臂。
忽然,他的脑海一沉,似乎有什么影像在自己眼前闪烁,那些影像和自己这几年的过往重叠,竟然一模一样,只不过那个孩子的角色是他自己。
他的脑袋仿佛要爆炸了似的,他痛得从草席上滚了下来,可是却没有那种痛感。
是谁?我到底是谁?腾于虎?那么鬼匠又是谁?
“老鬼,你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我啊?早就不记得了……你还是继续叫我老醉鬼好了……”
是了,老醉鬼……我想起来了!
腾于虎忽然感觉意识陷入了洪流,眼前只觉一片黑暗,可是在那一刻,他终于回想起来了,他自己是谁,也知道了老醉鬼的过去,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