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一个转身便是永远
铁刺上的魄血迅速在老醉鬼的伤口处蔓延,老醉鬼当即心脏如风箱般鼓动,强制把那上面的异种魄血抑制在伤口附近。那铁刺上的魄血与老醉鬼自身的魄血一接触,当即冒起黑色的雾气来,像是沸腾的开水一般迅速地蒸发着。
在老醉鬼魄血的逼迫下,配合自己练武者的气,老醉鬼倒是不必担心这点异种魄血,逼出它们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但是现在可没有时间给他慢慢逼出魄血,若是只有这刚被打倒的柳江也就算了,现在又加入了两只虎视眈眈的豺狼,老醉鬼不得不当机立断。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虎爪从胸前一闪,连带着铁刺的一大块皮肉一起掉了下来。腾于虎看到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双手发抖着,然后疯狂滴地怒吼着撕扯巡逻者的身体,一时间被巡逻者的血染成了一个血人。宿白也自然看到了,却没有像腾于虎那般丧失理性,只不过砍在敌人身上的伤口,更加的深,更接近要害。巫鸦则自始至终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只是童真的眼里,一丝不属于自己的冷意越来越深。
老醉鬼随便处理了一下流血的伤口,在魄血的愈合能力下,纵然不能马上生出新肉,但血还是止住了。魄血相弑的效力还未褪去,老醉鬼也只能咬牙硬撑起身体,他不知从哪掏出一罐酒葫芦,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干了,苍白的脸色这才好转了些。然而此时,他的脸上早已被疼痛的冷汗打湿了。
从嘴角流下的酒液,混合着老醉鬼脸颊上的汗水和血渍,在老醉鬼的身上汇成一股淡红色液流淌下。
他的背影,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高大了,或许实在他像只风烛残年的老兽挡在这群小崽子前的时候吧。浴血百战的将军,也不过如此了吧……
“真是令人感动啊……”
一个有些狂放的声音响起,但是在腾于虎耳朵里,却是欠揍的语气。
老醉鬼也咧嘴一笑,却是嘲讽地语气道:
“我可不觉得被人当作戏子很有趣,但是事已至此,我只能跟你们讨要点观赏费了,否则我可是很吃亏的啊……”
跟那人相比起来,老醉鬼披头散发,肌肉爆炸,站在血泊中的形象,说出这话,比那人显得更加狂野不羁。
那人显然也被这凶兽般的气势给吓到了,一时哽咽了说不出话来。
“在下敬佩前辈的气节,但是阁下非我族类,为了百姓的安全,在下与这位长官不得不……取了阁下的性命……”
另一人说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文质彬彬,却无不透露着阴寒的杀意,让人听了极其不舒服,仿佛是地下的恶鬼的冷笑,让人心生寒意。
“哦?刚好,我想要的代价,也正好是两条命……那么就看看,是谁,下手快了……”
老醉鬼邪异地笑道。说完瞳孔再次收缩,身上皮肤下的血管中,魄血再次暴动,撑得他的肌肉更加膨胀,身形再次拔高了一些。当魄血组成的黑色纹路遍布他的全身时,老醉鬼此刻已完全没有了人类的面目。
他的身上长出了一层暗黄色的皮毛,照着魄血组成的纹路的样子,毛皮上呈现出黑色的条纹。黑黄交错,锋利的爪子,加上他此刻完全变化成的虎头,整个人看上去俨然是一只直立的猛虎,更不如说是:兽人。
当魄血足够引导至全身,每一寸肌肉都能够汲取魄血中【畜生道】的力量时,便能够做到改变身体形态,成为兽人。
这所需的魄血,至少要在双魄开启的程度上。人体有七魄,开启的魄位越多,那身体内所能产生的魄血也更多。
老醉鬼两个呼吸间就完成了魄血的引导和变身,高速流动的血液对他的血管壁产生了巨大的压力,他垂老的身体,平时可不是装出来的懒惰,而是真的在承受着巨大的身体负荷。
身体暗疾、身体衰退、魄血和手臂的分离、加上要抑制【畜生道】魄血带来的性格上野性化的改变,老醉鬼只能尽量减少自己的活动,来让魄血永久沉睡,同时用酒,来麻痹自己的意识,以至于不让自己在某个时刻抑制不住那兽性而失控。
但此刻不由得他在抑制身体中沉睡的野兽了,若是再沉睡的话,那么他将再次失去自己最珍视的东西。所以,长期以来的枷锁,在这一刻完全释放。他要用这短暂的爆发的力量,来扫除孩子们的威胁。他们还年轻,不能像自己一样在这里躲藏一生,他们,应该去看看这个世界!
“小虎崽子!”
老醉鬼暴喝一声,吓得腾于虎一个激灵,不敢违背地停下了厮杀巡逻者的手,抬起了头,他的眼里充斥着愤怒和残忍,兽性在侵蚀着他的清明。只是,在那血红的眼里,还挂着一点晶莹。
腾于虎看向老醉鬼,只见老醉鬼背对着他,说道:
“从今以后,你想去哪就去哪,老子不再关你小黑屋,你不用再藏自己的私房钱,老子不会再拿你的小金库买酒,魄血想用就用,老子再不管你会不会失控沦为杀人野兽……从今天起,老子……不要你这个不听话的小崽子了!你听到了没有!”
腾于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弄懵了,一丝茫然的神色再次浮现在他的脸上,这种茫然已经很久没有过了,直到今天,自己一直想要摆脱的老醉鬼说了这么一番话。
“但是,老子只要你再做一件事……”
听到老醉鬼的话,腾于虎涣散的瞳孔再次聚焦,望向那个仍然背对着自己的人。
“活下去……不管怎样,活下去就行了!”
老醉鬼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温柔,他的声音甚至让腾于虎感觉到心里一暖,这句话仿佛是一只充满了皱纹的大手,爱怜地抚摸着自己的头,就像自己的父亲那样。
“虽然听起来恶心,但是……”
老醉鬼顿了顿,说道:
“你就是我的孩子啊……在这世上,能够遇到一个能守护自己的人,已经足够了,血缘……真的那么重要吗?呵呵,真想再喝一口你小子的钱买的酒啊……”
老醉鬼的话,宛如一柄重锤敲打着腾于虎的内心。在被老醉鬼捡到之前,腾于虎的世界无时无刻不处在迷茫当中,直到在那之后,腾于虎才有了目标,眼中才重新焕发了对生活的渴望,即便那是摆脱这个寄生虫。
可是今天,他的目标就这么被老醉鬼轻易实现了,而腾于虎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眼里再次变得茫然了,他又失去了目标,又变得一无所有了。
原来,现在的我才是一无所有……我真蠢!
腾于虎的眼角滑下两行清泪,他的眼里嗜血的红色褪去,只剩下小孩子的孤独无助,说到底,他也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啊。
堤坝一旦露出了一个缺口,就会完全崩塌。腾于虎此刻的心情亦是如此。
泪水像是洪水般倾泻,腾于虎疯狂地哭喊着,伤心得提泪横流。他向着老醉鬼跑去,想要抓住自己精神最后的寄托,但是老醉鬼却没有觉察般,身体一跃,冲向了屋子上的两人。
“老头子!混蛋啊……”
腾于虎带着哭腔疯狂地嘶吼,然后是叫骂,这种地痞似的性格,是老醉鬼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了。
看着腾于虎痛苦地样子,宿白也不禁低下了头,心中回荡着老醉鬼的那句话。
在这世上,能够遇到一个能守护自己的人,已经足够了。
对未来的瞻仰要有,但是珍惜现有的,更为重要。因为当你发现他的重要时,或许就是你失去他的时候。
老醉鬼最后也没有留给腾于虎一个正脸,或许他自己也害怕自己在转身的那一刻,就再也没法回过头去抱以必死的心去对敌。
有时候,一个转身便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