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祸水东引
“甄老板,有好路子,您看接不接?”一名黑衣人凝视着内堂紧闭的木门,察觉出一丝古怪。
“小东西们,老子不是什么东西都入得了眼的,不去试练塔碰运气,到我老东西这找不自在?”门内传来一个爆烈的声音。
“是好东西,就不会便宜了那些权贵老爷了!”为首的黑衣人恭敬地说道,然而却是对身后的其余黑衣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了然,伸进腰后的手捏得更紧了些。
“那好吧,你一人进来就行,也不知道我那杀千刀的小侄又跑哪里耍去了,回来不打断他的狗腿!”屋内喑哑的声音回道。
为首的黑衣男子推开了木门,屋内带着些霉味的空气涌了出来,这带着老旧气息的味道,就像是这间当铺一样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总觉得这些古老的东西,早就应该被翻新,房子如此,房里的人也是如此。
见到门后柜台坐着的佝偻老者,黑衣人的心跳安定了些许,正踏入了屋内一步,窗外不算明耀的光线映射出了老者的面容,然而在这一瞬间,黑衣人的瞳孔缩成了针孔大小。
“守!”
为首的黑衣人大吼了一声,一直握着腰后短剑的手在出声的一瞬间从身后刺出,准确刺入佝偻老者的喉咙。
短剑入喉,没有血花飞溅,而佝偻老者却是邪魅一笑,嘴唇张开,只见银光乍现,机括的弹射声充斥了整个房间。
为首的黑衣人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间,也只能发出最后一声命令,然后身体便被从佝偻老者身体内飞出的千万枚含有剧毒的银针,射成了筛子。
“退!”
随着队长的亡命呼喊,黑衣人小队以最快的速度最整齐的动作,迅速抽出了短剑,淡淡的光晕从他们的体内冒出,随着短剑的舞动,他们体内的真气随着剑锋洒向四周,空气中似乎有一股力量被牵动了,六道空气斩齐齐飞朝四周,黒木坊天井的枯萎植被和破木墙轰然坍塌,这连同死去队长在内,总共八人的小队,竟然都是达到了御气境界的武道大师。
碎木屑随着空中的雪花落入院内,在那爆碎成灰的木屑中,闪出了一个人影,他手指略动,周围似乎有什么东西因为这几个简单的动作牵动了一般,向着黑衣人小队冲去。
那是另外几道影子,这几道影子看起来大致有着人形,却是张牙舞爪,三头六臂,它们的每一条手臂,都散发着金属的光泽,寒光在这些影子和黑衣人之间闪动,黑衣人簇拥着在中间,一直没出手的人在这剑刃的风暴中,头颅也应声抛飞。
只不过在他临死之前,也如同刚才死去那名黑衣人一样,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了一句话。
“牵丝!风侯!”
那名从墙后杀来的人从木屑中走出,黑衣人们看清了,他的面孔上戴着的正是风侯堂斥候长的青鼠面具。
“东西交出来吧。”面带青鼠面具之人冷声道,他的声音仿佛比这冬雪还要冰冷。
“插手我堂大人之事,你们风侯堂反了吗?”一名黑衣人嘶吼道,短剑前指,全身的真气将紧身的夜行服都吹得鼓了起来,真气在剑尖游走,不要命地冲向了青鼠面具之人。
青鼠面具嗤笑一声,身形略动,指尖轻捻,从容地从袭来的黑衣人身边穿了过去,目标只在死去那人一直藏在怀里的铁匣。
黑衣人用出了毕生绝技,然而却连青鼠面具的一根毛发都未碰到,在两人身形交错的一瞬间,一个狰狞的傀儡挡在了他的面前,胸腔大开,将黑衣人收入了其中,只听机括和铁器的摩擦声响起,那名被收入傀儡体内的黑衣人惨叫一声,化作了血泥从傀儡下方流出。
青鼠面具来到了铁匣所在处,又随手将两名阻挡自己的黑衣人斩杀,然而手指刚触碰到铁匣,内心便传来剧烈的危险感觉。
铁匣弹开,里面空无一物,反而冒出了紫色的雾气,也正是此时,剩余的三名黑衣人有两人对着青鼠面具挥出短剑,而另一人则爆发出了比起之前所有黑衣人都强劲的气势,逃也似的冲出了黒木坊,冲上了黑市街。
“糟了,原来最关键的不是头领也不是保护的人,这些都是掩人耳目的幌子,宝物的藏身所在,就在护送者之中。”青鼠恍然大悟,想要冲出门去,却无奈被最后两名黑衣人困住。
他们露在外的双目血红,已经看不出了人性,显然是用了禁制之法,激发了全身的真气,而自己的性命也搭上了。
青鼠面具内心有些惊慌了,事情似乎有些脱离了自己的计划。就在他将这两人再斩杀之后,门外传来了一声惨叫。青鼠赶紧冲出门去,只见那名逃出的黑衣人,全身五颜六色,像是中了什么毒似的,他的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几个字,一拉身上的绳索,整个人便化成了两色烟火,升入了无罪城上空。
“金……蟾……”
就在最后一命黑衣人含恨自尽之后,双色烟火后,那名将他斩杀,面带金蟾面具的人,镂空的眼眶里,似乎对青鼠面具露出了一个无奈而又意味深长的笑意,转身消失在了雪色之中。
青鼠走近那名黑衣人葬身的地方,在他破烂的尸体周围,空空如也。
这一刻青鼠面具才枉然大悟,自家处心积虑想要祸水东引,却不曾想落入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当中,计谋终究还是刑堂的那位老不死更高明一些啊。
摘下青鼠面具,这名皮肤白皙,面色红润的富态男子,无奈叹气,走出了黒木坊。他方才使用的傀儡以及青鼠面具,也都随意扔在了残骸周围。如果有人能够见到他的容貌,定不会认不出,这位就是试炼大典上,站在三堂之一财堂堂主金匙身后,那人的心腹手足,同时也是此次主办大典的三院之一金蟾院院长,白玉山。
而那名冒充了财堂之人,将财堂部下独有的金蟾面具抛在黑市街上的人,白玉山知道也唯有风鸾院院长古穆清了。
无论是白玉山还是古穆清,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那位黒木坊掌柜,早在走出黒木坊之前,就已经将自己的家当收拾一空,怀里还多了一个古朴的铁匣。这位经营了黒木坊一辈子的老掌柜甄不假,他从今日开始便不会再回到黒木坊去了,也不会再呆在无罪城,只要将手中的铁匣交给那位刑堂大人,他就会远离无罪城,离开东土,带着一辈子都用不尽的财富躲到北川大域,快活地度过余生。
双色的烟花升上了无罪城之上的高空,升上了那铁桶一样的高墙。高墙之上,一名风烛残年的老者见到此黄绿,代表着财堂和风侯堂颜色的烟花,眼角的皱纹笑得更深了。
烟花消散,浓云依旧,刑堂的人很快赶到了黑市街,他们在被破坏的黒木坊中找到了只有风侯堂斥候才会使用的傀儡和青鼠面具,在黑市街上发现了财堂的金蟾面具和尸体周围的财堂毒物,还在一个黑暗的巷子里,发现了两具冰冷的尸体,其中一具便是黒木坊掌柜甄不假。
司马解舒畅地饮下口中重新冲好的热茶,望向天空,浓云之后的那颗星辰,依旧没有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无罪城的新生,我的新生,开始了!
……
刑堂的邢差封锁了黒木坊所有的讯息,没有将今日发生的一切透露出去,或者说至少今日不会透露出去。
在甄不假掌柜尸体所在的深巷,薛鼎和那个与自己在百花街对饮的人同时出现于此,两人望着彼此,相识不语。
良久,才出言。
“什么东西竟然连你这样的高手都在意?”
“你跟着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反正那东西不是都不在此吗?便只能问你了。”
“你会知道的,只要盯紧司马解老东西。”
语毕,和薛鼎对话那人仿佛来无影去无踪似的,身形一转,消失在了原地。
薛鼎眉头拧起,片刻也走出了深巷,回到百花街口的老树上坐下,酒还未凉,冻梨还缓得透。而那人也早已卧在了街尾的腊梅树上,佯装熟睡,而眼睛缝对着的方向,已经从城下,转移到了高墙之上。
薛鼎便也面朝雪花飘落的无罪城上空,闭目打盹起来,等待着街尾那人再次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