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们送送你吧。”
油壁车在前,儇妤朝他们微微颔首,亦屈膝施礼,“夫人聪慧,想来开口说话不是难事,先生不必过于担心。”
子默点点头,算是回答,亦难得展颜一笑,而后揽了阿玉回身朝后院走去,蓦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多谢先生,曾航明日再来。”语声沉稳,浑厚而扬,却似一道裂缺劈上子默心口,令他身形一颤。
这熟悉的声音,分明是……
子默不敢多想,亦不曾回头张望,只拦腰抱起阿玉飞奔而去,风起拂发,如缎舒展,天光照见她颈间一线梅红。而儇妤言语愉悦与曾航谈起那对如仙夫妇,正回头待见时,却道白衣飘飘海棠红若云之处,已是人去楼空,不觉十分奇怪,“怎么去得这样快,我还想让你们见上一面呢。”
“是么?”曾航并不以为意,只道是寻常人等萍水相逢,无须熟晤,只是转眸的一刹那,似有倩影浮动心底,赫然现于眼前。
此时夕阳残照,金光透叶而入,遗落一地斑斓,将一支落地凤簪耀得流光四射,恰有一束落进曾航眼中,一片目眩神迷,那沉寂许久的心忽然动如脱兔跳跃起来。
“那是……”曾航不顾儇妤疑惑,执意朝那流光所在而去。
湿润的泥土间,一支青玉凤簪静静躺着,流光飞舞,金箔盛辉,映照无数辉煌,经年旧忆踏破无数光阴纷沓而来,沉落在他四周。那人的笑颜翩然再现,衣海棠红束青玉,转眄流精,端的是无双风华,出尘容色,恍作天宫仙阙姝。
落地凤凰一枝妍。
“她在哪里?”曾航激动地大喊,紧紧扯住儇妤纤细的手腕,眼中似有泪花。
儇妤被他扼得生疼,只本能地伸手朝后院方向一指,就见他迅如闪电冲了出去,步履生风,是她从未见过的矫健模样,而那样焦急而心绪起伏的曾航,亦是她不曾领受的。
她所知道的曾航,是个儒雅不失豪迈的将军,待人接物总是淡薄如水,不过分悲喜,不过分怒怨,将一切看得明白看得平淡。今日的他,失却往日淡泊气度,却似恢复了生气一般,大喜大悲起来,儇妤只觉一阵不安,立刻追了上去。
依旧是秋实金蕊的景致,高大茂密的槐树,那只木椅孤零零地立在旷院里,那神仙一般的人却了无踪影,任凭林曾航将整个屋舍翻了一番,却是佳人无踪,再难寻觅。
他一直想告诉她,经年积压在她和皇上之间的心结。当日那杯酒,不是毒鸠,而是一杯诈死的药,药力过后,皇后被诛,但苏向魂却重获新生,一切早在安排之中。只是,真的只差那么一点点,只要多一点信任,多一些温暖,世事就大为不同,可惜的是,任谁都再也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