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莫南总是心急火燎给黑领带打电话，不知道是他故意吊胃口，还是事实如此，每次他的答案都是：实在没有租价高总价又低的房。这档子事把两个人搬家的兴奋冲淡了不少，按理说租到这么合心的房子总该庆祝一番吧，可是搬进去的当天一说到买房的事，两个人相对愁眉，直琢磨到半夜才对付着泡了点方便面。
黑领带不温不火，莫南却没法保持平静，她一次次打电话提价，根本已忘了细想到底承受得了多贵的房，到最后把总价放宽到两百万时，才听见黑领带松口说有一套九七年的房子，总价正好两百万。
李天辉听见这消息后喜忧参半。喜的是总算有房可看，忧的是价钱高的离谱。这只是一套七十六平的小两居，年份不算很新，朝向还是西北，位置更在三环之外，可是因为离国贸不远，价钱便涨的呼呼的，他私心里以为并不值这个价，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上网一查，那里新盘已经卖到了两万八，这个价钱还算的上厚道。
莫南没想那么多，也不敢细想。等了这么多天，好容易才有了房看，她心满意足，虽然知道贵，却也顾不上细算价格，唯一头疼的是两百万的房首付至少要交百分之二十也就是四十万的首付，上哪儿去凑呢？想来想去没有主意，心一横，先去看了再说吧。
一大早到了中介公司，黑领带笑咪咪的：“两位来的真早，先坐会儿吧，等会儿有七个人一起去看。”
莫南吃了一惊，原来约的买主还真多。心里不大舒服，却又不能说什么，打开门来做生意，难道许你买不许别人买吗？
李天辉心里一沉，本能地觉得这事要起波折，转念一想，就算他不约别人又能怎么样呢？这么贵的房，就算看了多半也只是过过眼瘾，真要买的话首付拿不出来不说，一年还十来万贷款，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莫南凑在他身边咬耳朵：“真不够意思，找别人来看就算了，还找这么多人。”
“反正咱也买不起。”
“只要弄到首付，其他的再想办法嘛。”
“一年还十几万呢，上哪儿想办法？再说首付根本就没一点办法。”
莫南见他口气里很是消极，自己也便有点泄气。低着头大概一想，忘了问黑领带这房能租多少钱了，要是五千能租出去，一年也有六万，再加上两人工资，十来万似乎也还得起，看来唯一的问题便是首付了。拿手肘碰碰李天辉，小声算了一笔输赢账，李天辉出了一会儿神，忽然问她：“到底能租多少钱你问过没有？”
正在此时，黑领带快步走了进来：“大哥，姐，咱走吧，人都来了，房东也打电话说马上就到了。”
这回的交通工具是地铁。到了地铁站莫南发现同行的几人全部掏出公交卡来刷，顿时松口气，看来这几位都不是特有钱的主儿。
地铁飞驰而过，两边的广告灯忽明忽暗，莫南的眼神从站在左边的卷发大姐溜到右边的啤酒肚男人身上，再溜过面前一对儿小夫妻，这几位竞价者衣着普通，手上脖子上也并没有耀眼闪光的饰物，一切看起来都跟自己和李天辉没太多区别——难道他们也跟自己一样，揣着口袋里不多的钱，期望以租养贷？还是说现在随随便便一家人都买得起几百万的房子？
房子离地铁将近二十分钟的路程，黑领带带着炫耀的神情介绍说：“这套房是我这几个月经手的房子里头最值的一套了，诸位肯定也了解，哪怕在四环外，只要挨着地铁，也不止这个价，现在通州跟石景山都涨到两万多了。”
啤酒肚带着无所不知的神气哼了一声：“根本不值这个价钱，近跟前有个零七年新开的盘开盘时也才卖一万八。”
“你说的是视镜庄园吧？现在都两万九啦！”卷发大姐叹气，“当初开盘时我嫌地段不好，犹豫了一下没买，谁知道地铁一通，一下子翻了将近一倍，唉，没眼光啊当初！”
小夫妻插嘴：“这套房到底老了点，卖这个价挺贵的。”
黑领带微笑：“附近八几年的房也要两万七八呢，谁让人占了这么好的地段哪！我跟几位说句实话吧，从九月份到现在一直是买房的多卖房的少，我们公司的房源从没像现在这么少，估计接下来几个月房源更紧俏。没办法，现在市面上都传说过了年还要涨价，许多房主都宁愿再等几个月卖个好价钱。也就这套房吧，房主着急送儿子出国，保证金凑不齐，所以才开了这么低的价钱，也是各位运气好，这同一个小区的房上个月我们卖过一套，两万八千七出手的，你算算，一套下来贵了多少？就这还是好几家抢着买呢！”
几个人听了都不言语，脸上的神情却慢慢变了。
莫南越听心越凉。过了年还要涨？已经快三万了，还要往哪里涨？记得零三年才毕业那会儿，北京力推回龙观的经济适用房，一平一千多都没人买，只不过五年多的功夫，回龙观已经卖到一万五，这房价简直不是涨上去而是飞上去的！
李天辉也是心事重重。才毕业那会儿没钱，后来慢慢攒了点钱，零六年初原本看中了一套房想买，谁知道正赶上父亲住院开刀，全拿去贴补了医药费，于是便没再提起。那时候三环边上房子才五六千一平，如今已经变成了两万五六千，要是那次父亲没生病，要是那次把房买了……他不敢往下想，怕陷在后悔里出不来。命运大多数时候像个刻薄寡恩的雇主，决不肯给人改过的机会，一旦错过，只有后悔莫及，更可恨的是，损失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飞速增长。
看看到了小区，黑领带引着众人上楼，房主正大开房门在里面等着。莫南大眼一看，窗明几净，空间虽然不算宽敞，布置的却井井有条，看着挺舒服的，尤其是客厅带着的一个小阳台，被精心布置成一个小小的花棚，此时虽然是冬天，可是暖气开着气温不低，所以藤蔓植物依旧葱绿可人，令人心神舒畅。
要是能住在这里，这个阳台一定要保留，到时候再种上几盆红掌，或者养几盆水仙，放一张咖啡桌，周末的早上，可以晒着太阳喝咖啡。对了，窗帘要换成纱的，看着飘逸，顶棚还要挂一个风铃，风吹来时叮叮咚咚……
莫南盯着阳台出神的功夫，其他几人已经走马灯似地在屋里打了一个转，啤酒肚站在窗前眺望，忽然指着远处大声说：“哪里在干吗？怎么圈了那么老大一片？”
其他人蜂拥而至，莫南本来站得就离窗户不远，此时没怎么动窝就占领了有利地形，顺着啤酒肚的手指望远方一看，果然有一大片地被圈了起来，只是四周架的板墙太高，根本看不见里面是在干嘛。
小夫妻先猜了一个答案：“是不是又有新楼盘？”神色中一股跃跃欲试，对这房的热情顿时下降不少，试想若新房价钱跟旧房差不多，谁还要旧的？
啤酒肚摇头：“我查过，这附近根本没有新盘，连商用盘都没有。”
卷发大姐犯起了嘀咕：“别是市政的工程吧？或者哪个单位的办公楼？哎哟，那块地周围好像没什么住宅区，别是要盖什么垃圾处理站、污水处理站吧？”
话一说完众人心中都是一凛，要是办公楼还罢了，万一是垃圾或者污水处理站，那这地方可就没法住了！莫南甚至想怪不得卖这么便宜，恐怕房主是得了消息着急出手吧！
大眼睛房主气定神闲：“都不是。有人去市政部门查过，这块地审批时写的是市政绿地，”他微笑的目光从几个人脸上一一扫描而过，“市政绿地么，嘿嘿，将来不是建公园就是建休闲广场，已经圈了好几个月了，说不定明年下半年就能盖好。”
“真的？”几个人异口同声问道，眼睛里都冒出了激动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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