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满凤眼倏地收紧,这一刻她的脸上妩媚尽失,没有半分血色,年轻的皇后暗咬银牙,猛地站起,却又好像起得急了,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那猫儿见情况不妙,轻轻巧巧一个翻身,哧溜一声跑得没影了。锁吉儿手疾眼快,赶紧上前搀住裴满,嘴里急道:“娘娘?可要传御医?”
裴满氏摇摇头,有些颓丧,她精致的脸上流露出少见的挫败感,重新做下,喃喃道:“他这么做,他这么做……”
锁吉儿立在一旁不敢吱声,悄悄递来一杯水,裴满晃神,也不去接,就那样低垂着眼睑,葱尖般的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衣襟上的纹路。
“怎么会这样,他真的收下了……”皇后突然抓紧锁吉儿的袖子,凄苦地问着,那神态不复往日的骄纵,倒像是一个失了糖果和玩具的小女孩儿。
对于自家主子与完颜亮之间的情事,锁吉儿自是心知肚明,只是这会儿说什么都是错儿,她只能不吭声,暗暗觉得自己不该说出来。可是后宫只有这么大,即是她不说,又能瞒多久呢?
突然,那不可一世的裴满皇后又回来了,她扬起白玉无瑕的脸来,眸子里闪烁着逼人的光芒来,恨声道:“不过是一个贱人生的孩子,偏偏像宝贝一样,本宫的孩子,却要生生被人害死……如今本宫不过是将她嫁出去,合喇,合喇你居然使出这样一手……”
恨意浓烈,裴满直呼皇帝名讳,但此刻她已不顾及,骇得锁吉儿忙比着手势,叫远处的宫人赶忙注意宫外是否有外人。
“呵呵,如今倒也好,大家撕破脸,打开天窗说亮话。本宫就知道,你叫那个丫头到身边,就没存了半分好意。哼,胙王要是个男人,看他回来如何咽得下这口窝囊气,到时候……”她攥了攥手,情绪莫名地激动起来。
她忽而古怪一笑,唤过一旁的锁吉儿,低声吩咐了几句,听得那婢子一愣,继而也浮出一个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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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宫殿,深锁寂寞。如斯乘着一顶舒适的四人抬软轿,徐徐前行在宽敞无比的一条宫道上。
从前在慈宁宫,如斯均是一副侍女打扮,一是她到底不是名册上记录的宫人,二是她自己亦觉得这样装扮出行方便。如今要到皇帝身边伺候着,自是与过去不同。太后转变得好生蹊跷,原本那晚对她恶言相向,后又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竟然高高兴兴替她准备,与嫁女儿倒有得一比。
她本就纤瘦,如今罩了一件纱衣在身,更有临风欲飞之感,春意正浓,如斯一身淡粉,倒也应景儿,显得生气勃勃,添了一抹温柔。散落在肩的长发梳得顺贴,梳妆时太后特意告诫齐儿,不要与如斯扎起女真姑娘的辫子。她带着笑意拂过那乌黑的发丝,唇边有嘲讽有期盼。
摸摸身上上好的衣料,那丝滑的感觉凝在指尖久久不散,有些不真实。如斯抚着额角,有些想不通:皇帝性格阴冷,自然是能避开最好;可如今完颜元不在,完颜亮也极少到宫里走动,她现在连个说话商量的人都找不到。盘儿和哈娜,听从太后的意思,继续留在慈宁宫侍奉她,如今她自己倒真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想起太后在她临行前说的那句话,如斯亦是头痛,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冷冷看着她,清清楚楚地跟她说。
“你要抓住皇帝的心,但是你必须嫁给胙王,你不是个聪明的女人,但是,记住也不要做蠢
事!”
蠢事?如斯自嘲一笑,自打回了古代,自己到底做了多少蠢事,怕是掰着手指也算不清了吧。她相信报应,只是报应有时来得太晚。如斯恨自己对历史知识的贫乏,如果她能对这一段历史了如指掌,就能像那些智者一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吧,至少明白利益的最大化是什么,就算依附别人,也能押对宝。可是现在,哎,低叹一声,她掀起轿子上的一方帘子,向外看去,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