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是哪一家的儿子如此有福气，能娶到长公主？”见如斯不断打量远处的阿特真，完颜元替她问出心中疑惑。
完颜亶眼露微醉，黑色的缎袍上龙纹随他动作舞动，隐隐有苍茫气势。“是唐括部的年轻大猛安，早有心与我示好，这回借着儿女亲家，再好不过。”
说罢，又饮了一杯酒，身旁的艳丽宫女，赶紧重又斟满，完颜亶趁机摸了一把她雪白的腕。那女子一惊，偷眼向皇后望去，见后者并未往这边看来，这才松了口气。
唐括？如斯不由得心里一紧，眼前浮现出一张年轻英武的面孔来，这姓氏并不多见，莫非……
“多亏了迪古乃引荐，朕才为爱女觅得如此乘龙快婿啊！来，咱们一起饮一杯！”完颜亶兴致颇高，白净的脸上带笑，看得如斯一愣，不敢相信这样阴狠的男人，竟也有如此生动的表情。完颜元用肘推推她，递来一杯酒，耳语道：“换了水，放心。”
如斯感念地笑笑，女真人豪饮，酒又烈，方才那几杯下肚，此时已经有些酒意上涌。她一笑本就甜美，如今脸儿绯红，落在旁人眼里，这一番动作下来，俨然就是小儿女情意浓浓。
完颜亮的脸上悄然划过一抹淡笑，却也不说话，执杯一口饮下。
阿特真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牵了牵嘴角，终是没再开口。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过一眼如斯，这让如斯心疼之余，又徒添了一些心酸。
须臾过后，丝竹再次响起，两队踏着金缕鞋的舞姬翩然舞来，她们曳地的长裙和着节拍旋起阵阵花朵，描金的滚边晃得人眼前影绰，流光飞舞，让人欲醉。
亭中热闹起来，因为席间没有外人，又是难得高兴，大家自然少了一些拘束。不多时，亭里已是言谈甚欢。歌台暖响，觥筹交错。
如斯抚了抚太阳穴，有些晕眩，空腹饮酒，便是这样吧。她一欠身子，站起来对完颜元低声道：“有些憋闷，我出去走走。”
完颜元欲起身，“我陪你……”
如斯暗暗压下他，比了个手势，“过几****便要离开上京了，还是多陪陪太后。我没事儿，一会儿便回来。”
拗不过她，刚好太后叫人给完颜元端来他最喜爱的翡翠蹄花，他动作一顿，只好由着如斯独自离席。
——————————————————————————————————————————————————————————————————————————————————————————————
猛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如斯信步上岸，挑着人少的小径走去，一路上心情沉重。
柳色青青，新发的嫩黄色叶芽舞动摇曳，新的生命是那样蓬勃；如斯叹气，她怕在那张小小的脸上，再不见纯真的笑容，再不见宫里的最后一抹天真单纯。
兀自叹着气，不觉间走到了一处假山背后，见了风，头痛减了不少，她抬眼刚要打量四周，突然一双有力的手拖住她，顺带着捂住她的嘴。
借着手劲儿，两个人一起跌倒假山的闶阆处，夜色中，刚好掩住了二人。
“你……”嘴上的手一松开，如斯急急出声，眼睛瞪向来人。先是惊恐，继而便是暗暗瑗然，是他？
完颜亮将手指比在她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如斯同样害怕被人听见，只得默不作声，只是不停用眼神询问。
“让我好好看看你罢……”黑暗中，他把下巴抵在她纤细的肩上，依偎着她软软的身子，情不自禁吸了一口她的味道。一时间酒气上涌，喉头有些发紧，只好微微拉开一些距离，灼灼的目光在她精致的脸上流连。
如斯亦有些qing动，眼看手便要拢上他的腰。突然想起荣德的话来，身子一抖，手在半路生生停住，不由分说，向上一把推开完颜亮的胸膛。
完颜亮不防，猛地被她推开，他稳了稳身体，嗓音有些不悦，“你做什么？”
如斯早在推开他时心智重又清朗，冷笑一声，“王爷是不打算杀我了？”
完颜亮微怔，“你胡说些什么……”夜色中他那纯黑的眼睛亮得吓人。
如斯毫不惧怕，提起一口气直直对上他，“我不信你没想过杀人灭口，那****和荣德……”
他忽而一笑，将她整个人拉入怀，低头浅笑着俯看她，好像要把她直看到心底里去；他的脸离她极近，暖暖的混着酒香的气息把她包围，喷在她那被风吹得凉凉的脸颊。
如斯脸一热，一双手又欲推开他，无奈他这次已有防备，一双手臂如同铜墙铁壁，把她圈得牢牢，她的粉拳打在他身上，毫不起效。
“我怎么会杀你……我怎么会……”他不理会如斯的怒视，喃喃低语，把脸凑到她颈窝，眷恋着温暖。
如斯愣住，忘了手上动作，第一次见到他的温情流露，那样骄傲的人儿啊，竟也有这样吐露心扉的时候……
一个弱弱的声音在心底响起，相信他！相信他！声音越来越响，要把她耳膜撕裂。是么，是这样吗，他是可以相信、可以托付的人么？
由着他搂着，如斯闷闷出声：“为什么要让唐括大哥娶阿特真？他志不在此，怎么可能给她幸福？何况她还是个孩子……”
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如斯抬眼，等他回话。
仿佛触到了什么敏感话题，风起，有欲雨的气息流动。
“如斯，若我变了，不要恨我……”
“完颜亮……”
“叫我元功。元功，我的字。我许你这样叫我。”他握紧她的手，放在唇边摩挲，短短的胡茬刺得她麻痒，欲躲，却被他抓得更紧。这动作本来极是轻浮，可他做来，毫不猥琐下流。
如斯脸上红霞遍布，“完……元功，放开我……”声音细如蚊吶。
他低低一笑，果然听话地收手，竟没有再纠缠。“好罢。记住我说的……”
丝毫不拖沓，手心一凉，完颜亮将一物塞到如斯手心，身影一晃，人已不见。
如斯慢慢摊开掌心，一枚小小的银瓶安静躺着，与上次的一摸一样，应该是一对儿吧。
笑意浮上嘴角，刚要走出去，忽听得脚步声，她笑意加深，转身道：“你怎么又回来……”
待看清眼前人，如斯尖叫：“小方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