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监狱里见到了三姐。三姐并不愿意见她,她求了三次狱警,狱警也三次帮她向三姐传达了请求,最后三姐了才愿意见她。三姐和一年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她的头发已经剪短,黄色已经恢复了黑色,整个人憔悴了许多。一件比她身体大一号的囚服挂在她那消瘦的肩膀上,三姐不敢直面她,一直低着头,可还是难以掩饰她那苍白憔悴的脸庞。
“姐你还好吗?”她看着现在的三姐,心里有些难受。
三姐低着头,没有说话。
“姐,没事。”她听着三姐说对不起的时候,泪水不由自主地涌上眼眶。
“谢谢你来看我。”三姐说。
“没事,你要好好的,等你出来我们就回去。”她说。
三姐泪水刷的往下掉,哽咽着说:“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姐,家里人都在等你。”她说。
三姐点点头,说不话。
也许因为离别太久,感情变得生疏,又或许因为三姐身陷囹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她们不再像之前有说有笑的姐妹,她们之间仿佛多了一层纱,有话也说不出口。
“我刚才打电话回去,家里面还好。”她说。
三姐流着泪花,没有说话。
“姐,你要什么话要对家里人说的吗?”她问。
三姐沉默地摇摇头。
“我已经把剩下的钱打进你卡里了。”她说。
“钱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了,你留着用吧,你家里也需要用钱。”三姐说。
她们交流的时间很短,当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三姐忽然说:“纯,姐对不起你!”语气充满着亏欠和内疚。
她背对着三姐,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身,因为听到三姐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泪突然流下来。也许她的心里一直都在等三姐的这句话,如今终于等到了。
两年前夏天的一个晚上,坚守了十九年的贞操的她就在那一个下雨的夜晚,在醉酒迷糊的状态下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夺去。为此当时的那一阵疼痛,至今依然无法愈合。在那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对那天晚上的事耿耿于怀,一杯酒就让她醉于他人之床,唯一的可能是水里面被人动了手脚。这样的事同样发生在第二年春天另外一个女生的身上,而她目睹了三姐一手策划的整个过程,她也曾为自己的袖手旁观而感到内疚。虽然她怀恨三姐那惨无人道的手段,但一边又对她心存感恩,在她姑妈做手术最需要钱的时候,是三姐借给她钱,帮助姑妈度过了生命中的一劫,所以这些年,对她来说感恩比怀恨更重要。
从监狱里出来,残红色的夕阳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三姐的锒铛入狱罪有应得,或是大快人心,她回望着缓缓合上的监狱大门,心情沉重而又复杂,感觉这一年来的变化得太快了,仿佛让她感觉过去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让她想要忘记却又惦念的梦。
回到住处走廊外的时候,远远的就听见鲁佑恩在不停啼哭的声音,还有沈思涵不停地哄小孩的声音。
“佑恩别哭,妈妈马上回来了。”沈思涵抱着孩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怎么了?”她问。
“不知道,你出去没多久她就开始哭了,不管怎么样都哭个不停。”沈思涵说。
“我来看看。”她抱过鲁佑恩,出于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直觉,“佑恩身体不舒服。”
“佑恩怎么了?”沈思涵上下摆动手臂以缓解疲劳。
“有点低烧。”她试了一下鲁佑恩的额头。
“那现在去医院吧,刚才我没有注意到。”沈思涵说。
或许是对这里的气候不适应,自从来到这里,鲁佑恩的身体经常不适,于是早在几天前她就已经做好离开这里的打算。
“小纯姐,你们要去哪里啊?”沈思涵问。
“先回一趟四川老家。”她回答。
“那以后呢?”沈思涵问。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她说,“现在最希望就是佑恩能健康成长。”
在一起那么久,现在却突然知道他们即将离开,一种惆怅的离别不舍从沈思涵心头油然而生,让她心情复杂得说不出话。
“我们会很好的。”她说。
细碎的夕阳从那抽出新芽的树枝中投射下来,洒落在小区斑驳的人行道上,小区里的红叶石楠还在尽最后的时光尽情地燃烧着它火红的热情。她一个手抱着鲁佑恩,一个手提着他们准备离开的生活必需品,夕阳打在她的身上,她的身材和生孩子之前没有多大的区别。她看着怀里孩子可爱安静的睡意时脸上呈现出的那种幸福感与一个普通人家的妈妈没有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