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走了,病魔就这么残酷无情地带走一个年轻的生命。在最后的告别之前,她亲自给他剪了一个头发,给他梳妆打扮,把他打扮成下次遇见最希望看到他的样子。在给他打扮直到最后告别的整个过程,她表现得异常的平静,平静得像一个专业的入殓师,正是这样的平静让沈思涵感到无比的担心,担心她会有突然有异常的举动,但最后沈思涵的担心似乎显得有些多余。
处理完他的后事,根据医生的要求她留院观察三天,主要是她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加上因为他的事,她的情绪波动太大,对她的身体及胎儿都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三天后当沈思涵搀扶着她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雪比之前下得还要大,从天飘落的漫天雪花几乎已经把眼前的整片视线遮掩住,看着眼前眼花缭乱的雪花,让她想起了来时的场景,可时隔多日,却已物是人非。让她们意外的是多日不见的小狗忽然出现她们的面前,她看着慢慢地向她走来的小狗,仿佛看见一个模糊而又熟悉的人影向她走来,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地掉了出来。
小狗在她的脚跟前停下,摇着尾巴,抬头看她,它似乎已经知道发生的一切,眼神里尽带哀伤。她慢慢地蹲下身子,伸手去摸了摸它的头,哽咽着说:“你回来了。”小狗懂人性地点点头,然后低着头避开它的视线。
“谢谢你能回来。”她抱着小狗痛哭不止。积蓄了这么多天倔强的泪水突然间决堤而下。
由于她的身体和天气的原因,她并没有马上离开尼玛县,沈思涵也并没有离她而去。她们在一个偏僻的街道租了一个带有院子的房子。她表面上虽然看似平静,内心却是怅然若失的惶恐。他这一走,似乎带走了在她这个世界里可以留恋的一切东西,她整天不吃不喝,总是盯着已经没有任何内容的DV屏幕,像是在努力地尝试着在脑海里恢复被删除的画面。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始终无法从失去他的阴影里走出来,一直游离在过去和现实的边缘。白天糊里糊涂地念着他的名字,晚上尽是做一些关于他的噩梦,梦见他被病痛折磨的样子,梦见他开车摔下了悬崖,梦见他被藏獒扑咬……每次噩梦醒来,她总是不自主地爬起来要去找他。
沈思涵尝试着不同的方法开导她,让她接受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的事实,鼓励她勇敢地走出过去,回到现实。她也学着让自己坚强,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去想他,不去回忆,可是每天晚上当她闭上眼睛,周围安静下来的时候,就控制不住那些关于他的画面在她的脑子里翻腾倒海,痛苦不已,这或许是每一个失去至亲挚爱的人必须经受的过程。
她跳下床的时候眼神里还带着对噩梦的惊慌,一直陪伴她床边的小狗似乎刚才目睹了她做噩梦的整个经过,一副害怕的表情不敢抬头看她。她踩在上面发出雪花破碎的吱响,留下一个个深深浅浅的脚印,小狗跟在后面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冰冷的雪花拍打在她的脸上,慢慢地把她从噩梦中唤醒,透过那泛着白光的雪花,灰蓝色的夜空散落着一些星光,看了很久,她才举起DV对着那片天空,按下录像按键,这是只从他删除了里面的所有内容后,她录制的第一个内容,她看了一会视窗里的画面,然后慢慢地把视窗转向窗外的夜空,她相信他能看得到。
停在院子外面的车子,仿佛再次把她拉进了之前的噩梦里,她定定地盯着车子看,透过被雪花模糊的车窗,似乎看到一个身影,她笃定那个身影就是他。当她伸手抹去车上的积雪,发现车里面空无一人,她又警惕地察看了周围,没有发现任何的身影和动静。她坐在驾驶座上,仔细地看着熟悉的车厢和听着引擎启动熟悉的声音。车子沿着被月光照亮的道路往前开,她没有看旁边的副驾驶座位,而是试着想象此刻的他就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风景的样子。可开着开着,她还是忍不住往副驾驶的方向瞥了一眼,仿佛瞬间看到他的身影幻化成车窗外碎碎的雪花,飘向远方。
她开始贪婪梦里面的场景,尽管是噩梦,但是至少可以看到他。她试着回想梦里他出现的那些场景,慢慢地体验梦里开车的速度。车子开了没多久,外面忽然出现小狗奔跑的身影,它拼命地往前奔跑,想要把她拦下来。或许狗是通人性的一种动物,它可以通过她异常的举动察觉出了她的此刻的念头。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如梦初醒,紧急刹车,车子停下的地方离小狗不到一米。小狗很淡定地摇着尾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