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有完全亮,远处的天空微露着鱼肚白,隐约地勾勒出山脉不规则波动的走势。他把滑落到她腹部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提过的胸口,被惊扰的小狗抬头看着他,然后在他眼神中,会意地安静趴下。
他启动了引擎,在他们醒来的时候离开了这里。身后远去的是一个个在朦胧晨曦中隐约可见的睡袋,慢慢地消失在后视镜里。睡袋虽小,可是每一个睡袋里都装着一个关于青春的梦,那些梦或许关于过去,现在或许未来,一个人的,两个人的。
她醒来的时候,已是早上的八点过半,阳光正从副驾驶的车窗投射下来,打在她的睡意朦胧的脸上,睡眼惺忪的她一时难以适应太阳光线,伸手挡住眼前的阳光。他看了看紧蹙着眉心的她,关掉了音乐。她看了看他,伸手打开音乐,播放的音乐就是刚才放到一半的《爱你一万年》。
她抿了抿唇,微笑着看了一眼他。
车子飞驰在陌生的道路上,道路两旁开始变得越来越阔朗。车窗外沿途的风景,远处低矮的山脉沿着天际线从她的眼底平滑地划过。她举着DV慢慢地从窗外的风景转移回车厢,然后对准他,说:“混蛋笑一个。”
他瞪了她一眼,故意拉下一苦脸。
“鬼要我哟思密达,”她说,“笑一个。”
“什么鬼话。”他瞥了她一眼说。
“韩语,是‘可爱,笑一个’。”她笑着说。
“无聊。”他说。
“欧巴,华一挺思密达。”她比一个胜利的手势说。
他虽然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她说的话还是让他忍不住要笑。
“欧巴,撒浪嘿哟思密达。”她看着他认真地说。
“神经。”他白了她一眼。
她对着他笑了笑。
下午,他注意到趴在车窗上望着窗外的她,脸色有些难看,她捂了捂胸口,呕了几次却什么也没呕出来。
这些天他也基本了解了她的规律,一般早上到下午点之前,她就会想什么事也没有的很活跃,一旦过了下午两点,她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沉默发呆,无精打采。
“不舒服?思密达。”他又看了看她,学她的语气。
她回头看了看他,难看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
“要不要停车?思密达。”他说。
“讨厌。”她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呃……快点停车。”过了还不到一分钟,她忽然捂着嘴说。
他迅速把车停在路边。她迅速推开车门,人还没下来,嘴里的东西噼里啪啦地喷了出来。她把所有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吐得脸色发青。他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他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想说句安慰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口。
她吐完了,就爬上车,擦了擦嘴说:“可以了。”她似乎已经习惯了,把吐当成了每天的必修课,该吐的时候就毫无保留地吐,吐完了就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他知道她这是为了掩饰了身体的痛苦而故作的坚强,她越是这样,就让他觉得越愧疚。
“要不你找个有人住的地方把我放下去吧。”她说。
“你干嘛?”他看了她一眼。
“我怕我耽误你。”她说。
“你耽误我什么?”他问。
“你不是一直都想把我甩掉吗?”她看了看他。
“我怎么可能把你随便丢在一个地方?”他说。
“你不是说过随时都有可能把我丢在陌生的地方吗?”她说。
他看着前方的路,没有说话。
“以后丢还不如现在丢,现在我还可以看着你好好地离开。”她说。
他没有说话,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
“烟对宝宝不好。”她提醒说。
他把车停在路边,推开车门,下去点烟。他抽着烟,漫步在荒芜的草原上。她也推开了车门,但是没有下车。小狗难得下车,很活跃地在周围兜了一圈,然后朝他跑去,跑到一半它又往回跑跳上车。他对小狗吹口哨,小狗又跳下车跑到他的身边,绕着他的脚跟嬉闹。
趴在车窗上的她学他吹口哨,可是她严重走音的口哨对小狗来说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只是为他添加了一些笑料。看着草地上嬉闹的他们,她的心情也慢慢地好了起来,她轻轻地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
“以后不管你的主人去哪,你都要跟着她。”他蹲在草地上一本正经地给小狗训话,“她不开心的时候,你她逗她开心,她难过的时候,你要逗她高兴……”他还对着小狗示范高兴的表情,可是泪水早已经漫过他的脸颊和双唇,他害怕被她看穿,所以他没有擦拭不停滑落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