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待韩月洗漱后出门,才发现门口已站立一排人。
昨日那老者见韩君白出门,上前作揖道:“圣童回归乃吾国大事,吾等需陪同身旁方好。”一旁,一辆贵气的马车随即被人牵至跟前。
这可是韩月第一次见到马车,不免新奇,小心翼翼的靠近那黑马,抬头打量着。怎料,黑马见韩月小娃一个,低头朝她呼了一口气,顿时把韩月吓了一跳,连退两步,坐到了地上。韩君白见状,附身将她扶起,道:“莫怕,我在。”而后看了那黑马一眼,韩月人矮,自是不见韩君白的神色。但其他人倒是见着了,竟觉得心里顿时凉上七分,不敢呼气。黑马亦是硬生生的低下头,一幅老实的模样。
韩月便在韩君白的怀抱中上了马车,远离了这个生活了八年的湖边小院。
路上小有颠簸,所幸马车内布置的倒是舒服,韩月还算受得住。现代大城市,虽不是全都高速,但也几近不见如此颠簸的路程了。韩君白扯了车内的一条薄毯盖在韩月身上,轻声道:“小家伙,路还比较远,好好睡一觉。”
一直以来,韩月几乎都在小院子周遭,只难得每年和韩君白一同去市集几次,且刚睡了一饱觉,此刻哪里还耐得住。一骨碌挣脱了薄毯,跪在座椅上,掀起车帘,两手搭在帘窗上,直往外四处瞄着。车外都是人,面无表情的赶着路。老者就在旁边,始终与马车保持着近3米的距离。
之前只在树上远远的看了眼老者,而后因为他一直都低着头,没能好好看清,此刻韩月才发现老者其实没有初见时的凌厉感,面上仿若还有些许倦意。从两鬓的些许白发来看,年纪少说也有五十开外了,再加上此刻的倦意,额上的皱纹就更加明显了。打从一开始,韩月便对老者没有太多的好感,这下看清了,便欲扭头看向其他。哪知老者似感到了韩月的打量,在韩月要收起视线的刹那看了过来。好在韩月的样子还是比较讨喜的,只见老者的眉眼微微往两边扯了扯,目光甚至可以说是算柔和的看着韩月的。
韩月面上一僵,脸上不好意思的红了起来,讪讪的对老者笑了一个,而后便没骨头的滑坐下来,放下了车帘。
韩君白见韩月刚才还一脸精神的探头探脑的看外面的风景,没多久便坐回位置,不免轻笑道:“怎么,小家伙就累了?”
没好气的看着韩君白,他哪知道刚才自己的那一幕,有点糗。亏老人家还面带柔和之色的看着自己,而自己心里却这般看待人家,此刻听了韩君白的问话,更是有点气闷,便一把扯过刚才的薄毯盖在身上,闭起眼睛装睡。
即使闭眼,也能感到韩君白脸上的笑容,韩月无奈的呼了一口气,再也不想,干脆一个转身,背对着韩君白。
这下,某人无声的笑再是抑制不住,自个低声笑了起来:“小家伙还耍小脾气呢。”说归说,手上还是帮忙将薄毯盖好在韩月身上。
再醒来之际,天色已黑。韩月看着暗下来的天,低声喃道:“怎么眼睛就这么一睁一闭,天就黑了呢?”再看韩君白,竟也跟自己一样还在睡觉。韩君白因为练功之人,平日里睡的不多,且较浅眠。怎么自己都醒来,他还没有反应呢?忍不住爬到他身边,扯了扯他露在外头的手,唤道:“韩君白?韩君白?”
韩月猛的一惊,本能的伸手触了下他的鼻息,尚在,且看样子是睡得很沉。心略为安下,但隐约觉得是有蹊跷,却不知问题在哪。韩月微微皱眉,而后凑近韩君白,伸手在其人中狠狠掐了下去。
练武天性,梦中受袭的韩君白本能的反手用力一抓,激的韩月一声痛呼,方才猛然惊醒,急忙松手。看着韩月纠成一团的小脸,韩君白心中一颤,糟糕,把小祖宗给得罪了。
果然,韩月一脸黑线的看着韩君白,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然而,还未待韩月说话,老者已经在马车外出声:“圣童可有事?”
“无事。”韩君白应声道,再一脸认错的看着韩月,一副凭君处理的模样。
见他那姿态,韩月也不好发作,只是瘪着嘴搓着自己的手,毕竟自己刚才下手是重了点。
韩君白见韩月不责怪自己,赶紧说道:“小家伙,不会再有下次了。”一边从胸口掏出一小白玉瓷瓶,倒出汁水往韩月手上涂去。
疼痛瞬间缓解许多,韩月享受着某人的服务,低声说道:“你今天睡的很沉。”
涂药的手一顿,韩月已知无须多说。
韩君白抬头,揉揉韩月的脑袋:“小家伙真机灵,我倒是忘了。”一把扯过薄毯,放在鼻尖嗅了嗅,便放在了座椅底下。
这究竟是去一个什么样的地方?韩月不禁想着,为何还没有到,就这么防备了。
韩君白虽没说什么,一路上仍时常含笑逗着自己,但是可以感知放松之余的戒备。所幸,后来一路上倒也再没有发生什么,直到抵达目的地。
城门一开,城内繁华的喧闹便通过车帘传入耳内。不同之前去的市集,就有同村姑进了省城一般,韩月又忍不住掀开帘子探头往外瞧。这种热闹的场面,远远比拍电视来的真实,人还是蛮多的,尤其是看到重兵护送的马车中的自己。
韩月这才发现,自己新奇的看着外头,外头也正新奇的往马车里看。一时不习惯被众人盯着,只得拉下车帘,继续坐下来。
韩君白这下倒没有再笑韩月,只是面上的神情似乎有点恍惚。韩月见状,韩月也不好出声,只能静静的呆在旁边,随着马车继续前行。
当马车终于停下时,老者在车外说道:“圣童,已到内廷了。”
闻言,韩君白对韩月说道:“小家伙,呆着等我接你。”
说着,便自马车跳下,转身伸出手来要接韩月。
正在此时,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传入众人耳朵:“白弟。”
这一唤,使韩君白的手顿在空中,而韩月自见到声音的主人后则忍不住低呼一声:“韩君白!”
老者等人见来人后刷的一群跪下,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君白没有说话,四周陷入一阵异常的安静中,只觉呼吸都显得粗重可闻。韩月的嗓门眼也紧提着,一时无法接受的看着眼前的韩君白和在不远处的“韩君白”。不是没有看过双生子,但是,这般相像的,还是头一回。
许久,一声轻笑打破沉静,韩君白点点了韩月的脑袋:“小家伙傻了?”说着,将韩月自车上抱下,转身看着前方的“自己”,露出淡淡的笑,“皇兄。”
韩月楞楞的看着韩君白,突然发现,和自己朝夕相处了8年的人,很陌生。她不知他的身份,不知他有家人,不知他有一个双生的哥哥,不知他原是皇家人,不知,不知……
虽然是双生子,但却可以感觉到两人感情并不深厚。压根不像平日书上及电视所说的,默契异常,熟悉无比。韩月可以肯定,虽然对韩君白还有很多不知,但自己与韩君白的感情要远远甚于他的哥哥。
韩君白与他所谓的哥哥之间的交谈甚至可以说是极为客套的,令韩月都觉得有点压抑,毕竟本该是至亲的人,怎么会如此呢?难道帝王之家便注定如此?
直到被安置在了卧房,韩月才终于得以和韩君白单独相处。
韩君白见韩月隐忍了很久的疑惑神色,莞尔一笑,附身蹲在她面前,双手扶着韩月的两臂:“小家伙,鬼灵精一个。这不该是一个9岁的小鬼有的表情,有些事,不知道要比知道的好。”
韩月也看到了韩君白此刻眼中的一丝无奈。
“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嘴上虽如此说,但韩君白还是跟韩月坦白了一些自己的事情。
那位与他神似之人乃韩君元,是他的双生哥哥,如今是东韩国的帝王,而他则是这个国家的圣童。
“圣童是什么官?”印象之中,韩月可不记得有这么一个职位。
轻笑的看着韩月:“小家伙,你看我像当官的吗?”
摇摇头,一点官势都没有。
“我本就不是官,只是向神灵祈福,以保佑我东韩国繁荣昌盛的一个法执而已。”韩君白捏了捏韩月的小脸蛋,手感不错,小孩的脸。
虽然韩君白云淡风轻的说着自己的工作与职位,但韩月心里明白,定不是如此简单。毕竟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两个皇子,相差怎么可能那么大,一个九五之尊,一个毫无官职。然而,韩月也知,有些事,韩君白不说,定是为自己好。正如同他说的,有些事,不知道要比知道的好,这是古今生存之道的潜规则。
见韩月不语,但眼神已不再为难自己,韩君白忍不住还是笑了,早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