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人终于停下奔波之时,上官逸回首,看着已被远远甩在身后的沙暴,再一瞥将韩月拥在怀里的男子。
他不是人!上官逸第一感觉便是如此。虽然他不学武,但方才这个男子带着韩月和他两个人,还能在沙暴的追赶下行如闪电,将沙暴远远抛在身后,只怕天下难有几人可有这番造诣。
然而,即便此人刚刚救了他和韩月,他却十分不喜欢这个男子,尤其是此刻,他抱着韩月的感觉,让上官逸隐隐有了怒气。
伸手,欲将韩月接过,却见白衣男子视若无睹。
上官逸眼神一厉,道:“放开她。”
韩君白并未抬眼看上官逸,只是盯着韩月越来越黑的脸色。方才急于脱离沙暴,无暇看她的脸色。此刻但见她一脸死灰,心中一颤。
上官逸也发现韩月脸色越加无色。顿时大惊失色,想起方才情急之下,韩月竟冲出之前被封的穴道,施展轻功带着自己飞奔。她体内的毒最忌讳运气动用武功,此刻定是体内之毒加速扩散了。
连忙对着韩君白道:“快封住她的武功。”一边从怀中取出瓷瓶。
韩君白闻言,迅速的将韩月内功封住。见上官逸往韩月口中塞入他自瓷瓶倒出的药丸,猛然想起了莫少东之前所说韩月身中奇毒之事。
心里一揪,只觉胸口甚疼,且这感觉十分熟悉,显然不是第一次了。连忙运气,压制体内突然涌动的气息。而后将双掌贴向韩月,运气帮忙让药力迅速扩散至血液。
很快,韩月的脸色便从死灰转为些许红润。
上官逸一惊,果道是有武功之人。若是往日,经方才那样一折腾,只怕韩月需睡上一日方会醒来。未想,韩君白这么一运气,药效起的很快,韩月的嘴已在喃喃低语,只是眼睛还没有睁开。
“韩君白,韩君白……”韩月迷糊中唤道。
上官逸闻言,面上一寒。
然而,却听眼前的白衣男子应道:“我在,小家伙,我在。”一把将韩月拥的更紧。
上官逸猛然一惊,再看韩月在听到男子的回应后,脑袋往男子怀里钻了几下,手无意识的抓住他的衣角后,终于安稳的睡去。
难道,韩君白不是那日在百味食铺所见的男子,而是眼前这人?
这个男子看着韩月的眼神,十分专注,甚至远甚于在百味食铺看到的男子。
如果,他真是韩君白……如果,他才是韩君白……
那是韩月几番沉睡中曾唤过的名字,在韩月口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名字,在韩月口中唯一出现过的名字。竟是他!
定定的看着在韩君白怀中沉睡的韩月,曾经,她也在他的怀里沉睡着。但是,却从未看到过她如此刻在韩君白怀中的这般模样,嘴角似乎带着一丝甜蜜的笑。
有一种预感,这个人的存在,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韩君白凝视着韩月熟睡的面庞,往事历历在脑海上演。
那个自高处落入栖月湖,误闯入他的人生,却让他从此摆脱孤独,觉得生活可以如此快乐的小婴儿!
那个刚会站稳,就屁颠屁颠的到处走动,“活动筋骨”的小家伙。
那个会在他每次出门后,便在院子门口坐着等他回来的小家伙。
那个出生后第一句话便是“韩君白,我要吃饭”的小家伙。
那个半夜走到栖月湖,张着双臂,无言的表达她不喜欢他吹埙的小家伙。那个年纪虽小,却极为懂事的小家伙。
那个能和小狗说话说得津津有味的小家伙。
那个因为想念而给自己写“信”的小家伙。
那个对着他说“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的小家伙。
那个在栖月湖,口口声声唤着他名字的小家伙。
那个说着“吾心匪石,不可转也;吾心匪席,不可卷也”的小家伙。
是她,此刻,她正沉沉的在自己的怀中睡着。彷徨数月,寻觅数日,只为着这个人。拥在怀中,依旧生怕这只是梦。就如前些日子,夜夜在梦里昙花一现的身影,看不清,摸不着,抓不住。
“放开她!”上官逸看不下去了。他不是空气,怎能看着韩月躺在他人怀中?
一股冷气瞬间在周边蔓延。韩君白甚至没有抬头,上官逸便已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
窝在韩君白怀中的韩月无意识的觉得微冷,便往韩君白怀中继续钻了钻。顿时,冷气全消,只见韩君白双眸溢满暖洋。
上官逸虽不见韩君白瞬息眼神的骤然改变,却也明显感到了他此刻身上散发的柔情,这是之前在百位食铺那和韩月谈笑的男子身上也不曾有的感觉。眼前的男子,让他产生莫名的不安,且越来越明显。
“她体内的毒该怎么解?”韩君白突的抬头,双目不见一丝波澜的看着上官逸,低声问道。方才给她点穴之际,发现脉象微弱,触起来似有若无。心中想起莫少东所提及她中毒之事,眼前的异装男子,想必便是那日将韩月带走解毒之人。只是,眼下的情景看来,韩月的毒,似乎没有解去分毫。
上官逸正看着韩君白,此刻韩君白抬头,四目相对,只见一方眸里平静如水,一方却满目思量。
对望了许久,上官逸突然瞥见韩君白袖下露出手臂部分,隐约可见一长红丝,自腕部直至袖中掩盖处。上官逸一震,再定睛看着韩君白的唇色,此刻才发现显得异常红艳。上官逸心中一惊,暗道:居然是他!
韩君白由着上官逸打量自己,但见他眼中突然出现的惊讶之色,不过很快便消失了。然而,他并没有兴趣思考上官逸的神情变化,如今他只想知道上官逸意欲如何,方才听口气,只怕上官逸不会轻易帮韩月解毒。
“我可以解,当今世上也只有我能解。”上官逸缓缓说道,嘴角微微往右上扬。
韩君白听着上官逸的话,微一怔,而后蹙眉道:“你要如何?”
“不要让韩月知道你的存在。”上官逸微眯双眼看着韩君白,一字一句的说道。
身子刹那僵在风沙之中,五指虽是微曲,却已在极力控制全身的怒气。韩君白目凝寒冰的看着上官逸。本来此生身为圣君,他不该有杀人的欲念。但此刻,他的的确确动了杀念。
“为什么?”极力的压抑着想要杀人的yu望,韩君白声音极冷的问着。
自韩君白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上官逸自然感觉得到。然而,看着他怀里的韩月,上官逸的眸里也不见丝毫惧意。声音也冷下来,道:“我不喜欢。”顿了片刻,再次将目光看向韩君白的手臂:“而且,你控制不住绞痛发作的。若是被她看到你那时的模样,她会如何?”
韩君白闻言大惊,不可置信的看着上官逸:“你知道什么?”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上官逸道。
双拳紧握,韩君白只觉心中一痛。虽不知上官逸是如何知道的,但他所言却也正是他心里担忧的。方才见到韩月刹那,胸口的绞痛似乎比往常更甚,他不能保证日后是否还能控制的好,不让韩月发现。他不希望她担忧!
韩君白猝然抬头,看着上官逸:“我可以不让她知道我的存在,但我要跟在你们身边。你不会武,如若再出现今日之事,你护不了她。”
一语击中上官逸的要害,只见上官逸蹙眉,袖中暗自使劲。今日若不是他来,只怕韩月的毒已经扩散全身,自己也不能保证可以让她回天。而且,今日,他明显累着韩月了。
上官逸只看了韩君白一眼,没有多言,伸出手,要接过韩月。
韩君白看着上官逸伸出的双手,再看在自己怀中带笑沉睡的韩月,只觉仿佛是一双手正往胸口而来,要将心挖出般。
寻觅了许久,奔波了许久,回忆了许久,只为一人。相见难,离别怎易?尤其此刻暖玉于怀,温暖不过片刻,却无法继续拥有。
只消看着那一脸安稳的睡颜,便觉已深陷其中,沉醉不可自拔。正想着,突然胸口又要掀起千层浪,层层都拍向胸口。
上官逸见韩君白突然眉字成川,神色一变,自怀中取出一红色瓷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塞入韩君白口中。
韩君白胸口疼痛非凡,只觉眼前都要黑了下来。突然一粒药丸塞入口中,瞬间化在口内。而后只觉疼痛渐渐不似先前剧烈,至少可以忍受。待胸口疼痛缓过来时,韩月已被上官逸拥入怀中。
转换了怀抱,只见韩月微微嘟囔着嘴,而后咕哝了几声,微微皱眉继续睡着。
韩君白忍不住微微笑了,这个模样,很熟悉。记忆中,韩月似乎经常有这个表情。闭上眼,强自压着心中的不舍,起身离去。
动作真快,上官逸看着突然消失了踪影的韩君白。再看着睡着的韩月,低喃道:“他对你,究竟有多重要?”
谁知道呢?
次日
“上官逸,怎么只有你,韩君白呢?”韩月一早醒来,看着只有上官逸,却不见韩君白,惊疑的问道。
“什么韩君白?”
“就是昨天我们遇到沙暴后救了我们的那人。”韩月急急的说着。
唔……
上官逸捂住韩月的嘴:“在大漠行走,不能瞎说。我们昨天没有遇到什么XX,倒是你昨天毒又犯了,晕了一晚,莫不是你梦中遇到了?”某人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韩月睁大了眼睛,看着上官逸,却不见他有丝毫欺骗之意。
突然觉得委屈,只是突然。上官逸松开手,看着韩月极度失落的样子。而后,眼眶微微泛红。心中突然也跟着被她牵引起来,有点疼。
韩月无声的走在前面,难得安静的走着。
迎着风沙,走在上官逸前面,不愿让他看见自己此刻的模样。
居然是梦!为什么只是梦?豆大的眼泪就着脸颊滑落。韩月微微抬头,看着那片黄色的天空。不是寂寞,而是因为,她想着一个人。昨晚的那个梦,让她回到了几年前的感觉,窝在韩君白的怀中,无忧无虑。
茫茫大漠,两个身影在前方走着,韩君白在遥远的后面小心的跟着。她停下脚步,他也停下脚步。她是在望着天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