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泥沼一事,韩月便几乎整日都陷入了迷糊状态。于是,此刻便不知眼前所见的骇人。
然而,上官逸见了却丝毫无惧色,反而在看到那与毒蛇王身上的艳丽花纹媲美的壁花后,眸里流露出难得的贪婪喜色。
那便是南疆红泪,南疆,甚至天下最毒最艳丽之花。壁上之花,艳丽非凡,夺人耳目。然而,壁下却是一堆堆的白骨。红泪之毒,便在于它可在视野范围内致所有生物于死命。气味,可令神志清醒之人迷糊,甚至产生幻象。其色,令人神往的同时,也在给人以视觉上的迷幻,使生物步步靠近危险。一旦靠近,便无法再逃出。且花开的越是艳丽,杀人距离越广。这也便是当年上官逸能及时从幻象中惊醒过来的原因。此花,十年一生,从骨朵,渐渐绽放至极致的艳丽。
所幸,当年的教训,让他有所防备。任何错误,他都不会允许有出现第二次的可能。虽然他研制的药丸可以解除幻象,但红泪本身的毒性,也是极厉的,怕是不能直接碰触。那人又是如何取得红泪的,为何他不知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熟识毒物的人物存在?
上官逸凝眉想着,突然怀里的人发出类似低喃的声音。俯下脑袋去听,只闻一个名字:韩君白,韩君白……
手一紧,脑海中本能的想起了那日在百味食铺看到的和韩月一起有说有笑的男子。眸里一寒,一直以来,他没有喜欢的人,但也没有讨厌的人。如今,他有了一个喜欢的人,但也多了一个讨厌的人。
韩月的低喃,将上官逸方才见到红泪的欢喜冲散殆尽。再看那一堆的动物白骨,双眉微笼。此地不宜久留,上官逸心想着。然而,怀中人的微微挪动,却让他一惊。只见刚才还在低喃的韩月,眼皮已撑开了一个小弧度,身子也在微微的挪动着。毕竟,睡了这么久,而且因为怕她出事,后来的一路,都是保持着窝在他怀里的姿势,难免有些不舒服。
“上官逸。”韩月只觉得睡了很久很久一般,脑袋晕乎乎的。方才鼻间有股花香,味道越来越浓郁,感觉十分不舒服,甚至将她从沉睡中熏醒。
听到韩月唤着自己的名字,上官逸顿时又欢喜起来。这段时日,虽然韩月偶尔还是有醒来的时候,却显得无精打采,甚至不愿开口说话,懒洋洋的模样,他一点都不喜欢。此刻,听到她出声,心里自然开心,情不自禁的扯了嘴角,应道:“小觉主醒了?”
韩月皱皱眉,将眼皮撑的更开些,渐渐从沉睡中清醒过来。正准备歪过头去看看四周,谁知上官逸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腾出手来将她的头歪回自己怀中,道:“别看。”
韩月一愣,却没有多问,只是明了的看着上官逸。虽然相处时间不是很长,但两人也算是患难兄弟了。自那一次“发飙”后,可以感觉的出来上官逸的待人态度的改变。至少对她已经不再是奴隶的眼光,对她也还算不赖了。他若是叫别看,定有他的缘由。
触到韩月没有质疑,一脸信任的目光,上官逸只觉心底有一块又塌陷了。
“身体如何?”上官逸关心的问着。
“还好。”韩月说着,虽然全身无力,但终归还是有感觉的,还活着。
上官逸观察着韩月脸色较前相比,似有改善,心中暗暗一惊。再看那壁上的红泪,心中暗自揣度着,莫不是红泪的功效?
当下便提步更往红泪靠近。然而,一直只是在身后观望的销售日,见上官逸意欲靠近红泪,显然焦躁起来。顾不得其他,倏地窜到了上官逸前面,似乎要拦着他的前进。
上官逸见小蛇突然出现在眼前,蛇体不安分的歪来歪去的,不禁皱眉,无声的与小蛇交流着。
韩月见上官逸皱眉,耳边又想起小蛇那熟悉的嘶嘶声,心中惊疑,本能的瞥过头去。
上官逸与小蛇交流,一个不查,待发现韩月转头时,想遮住她眼,已是来不及。
只觉怀中人身子一震,一声抽吸。低头一看,只见韩月嘴巴成O形,眼里不掩惊艳。
“真漂亮。”韩月忍不住赞道,在触到红泪的刹那。然而,在目光下移之际,所有的惊艳瞬间转为惊秫。
艳丽的鲜花之下,竟是一堆惨白的骨骸。大大小小的都有,可见不只一种生物丧生于此。再看那花,原先觉得惊艳,此刻才发现诡异的很。
感到上官逸的脚步,正要往那白骨走去,韩月本能的全身一抖,用劲抓紧了上官逸的衣领,低声怒道:“上官逸,你不想活了?没发现那花有问题?那下面都是骨头,还往那走?脑残了你!”
忘记了自己此刻正寄居在某人怀里,嘴上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遭受落地的可能。只要一想到自己此刻正往鬼门关走去,韩月便顾不及其他了。
上官逸一愣,低头看着自己被抓紧的衣领,嘴角蓦地一扬,眼里的亮彩更加明显。
啊的!韩月嘴里低呼道,全身开始挣扎起来。虽然之前和上官逸闹别扭时,也没怎么看中这条小命的,但却不是意味着真不要这命,就此牺牲的。
韩月只顾挣扎,没有察觉上官逸调高的眉,及眼里越加,明显的笑意,果然如他所料。
就在韩月觉得力气越来越足,就要挣脱上官逸的怀抱之时,上官逸已先她一步将她放下了。
脚一落地,韩月才发现,上官逸和自己已经走到了白骨边上了。抬头看着那朵艳红的花,越是靠近,越发觉得恐怖,仿佛要滴血般。而那浓郁得让自己从沉睡中醒来的花香,此刻甚至给人以刺鼻的感觉,弄得韩月有股要打喷嚏的冲动。
脚自由了,韩月不愿在满是白骨之地多逗留片刻,正要提步离去,突然眼前一个黑影擦过,耳边一股疾风吹过。待她回头,只见小蛇已缠绕在壁上之花的花茎上。
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本能的想要伸出手道:“小家伙,下来。”下面满是白骨,此处定是有问题。虽然小蛇曾经咬过她,但这几日的相处,韩月已将小蛇当做一个一个朋友来看待。眼见小蛇身子缠着那诡异的花,不免担心起来。
上官逸一个手快抓住了韩月的手,低叱道:“有毒!”
被上官逸一叱,韩月才猛然想起自己方才的举动,可是眼神不免焦急的看着小蛇。
上官逸不免苦笑:“担心它,还不如担心你自己。”说着,目光看向小蛇:“它是南疆的毒蛇王,也是传说中的红泪守护神。这里,还没有可以伤的了它的,除了我。”
“毒蛇王?红泪?”韩月失声道,再看着小蛇和那花,没有想到自己眼前的,竟然是这么危险的毒物。
“恩,毒蛇王乃红泪守护神,其体液可解红泪之毒。你上次脖颈及腿上的伤口,已将红泪之毒解去。不过体内的白眼之毒少了压制,这几日散发更快了。”上官逸慢慢的说着,“所以,我需在你体内植入些红泪之毒,以压制白眼。”
韩月一听,只觉头皮发麻,有谁往自己体内施毒的?
“不过,我没有料到,红泪的香气便已可将你体内的白眼压制住,”上官逸说着,一边看着活生生站在身旁的韩月,“看来,无需再多加其他的了,这种程度便可。”
听上官逸这么一说,韩月胸口一松,刚才微微僵硬的身体,此刻才觉得有了活着的感觉。
感到身边的人,身体一紧一松,上官逸忍不住挑了挑眉,眼里含笑。虽然嘴上不说,但她其实也还是比较怕死的。
看向毒蛇王,眼神由方才的温暖,转成寒凉。“今日此花我必取之,如若你执意不让,莫怪我无情。”
毒蛇王闻言,忽而直起身子,忽而圈在花茎上,似十分为难。
韩月一时看不下去,转向上官逸:“你不是说这种程度的就可以了吗?为何还要取花呢?”
“此花十年一开,只开一朵。如今时候已至,如我不取,怎能保证不会有他人来取?你身上的毒,想必便是十年前的那株所制。虽不知究竟何人取之,但十年前那人有能力取之,如今照样可以。我不容许这种情况再次出现,更不容许那人再有对你使用此毒的可能!”上官逸说着,言语中带着韩月从未见过的狠戾。
韩月看着上官逸不容商量的神情,想着他方才的话语,终是无奈的看着小蛇,转身离去。他要怎样,就怎样吧。心里也认定,红泪落入上官逸的手中,总比被奸人所取来得安全。
现在,剩下的便是上官逸与毒蛇王的对峙了。想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大抵也是如此。不过,此刻小蛇的心里,却十分挣扎。这是它出生后,便开始执行的任务——守护这朵十年才得以一开的花。十年了,相依相伴,随着花的日渐长大,它也在慢慢的长大。直到如今,花开艳丽,它的蛇纹也显得越加妖艳。在身下,那一堆的白骨,有些是花香毒死的,有的则是它毒死的。一直以来,从未犹豫,但凡有侵略者,马上袭击。但上官逸身上有它喜欢的味道。也许是以毒攻毒的缘故,上官逸也是第一个不怕它的生物,第一次见面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神,慢慢的将他收服。而后,他吹出一种声音,让它渐渐沉醉,所有敌意,都被吹散了。后来缠绕他身上,闻到那熟悉的与不熟悉的各种毒物常年熏染的味道,更让它认定了,这个人,是它的主人。
一个是它此生存在的理由,一个是它所认可的主人。两难……
正在毒蛇王挣扎不已之际,上官逸几不可闻的低叹一声,而后出手极快的一挥手,在毒蛇王尚不及反应之际,便已彻底软下身子,自红泪花茎滑落。
上官逸急忙伸手,将毒蛇王兜在手中:“最难办的还是你,你我也要带走的。”说完,伸出手,正要去摘取红泪。
突然,韩月叫道:“等等。”一边跑过来,一边将本就不常的裙子再度撕下一块:“不要直接用手接触,拿个包裹比较安全。”
然而,上官逸没有接过韩月手中的布料,只是皱眉的看着韩月的裙子。之前泥沼一事,韩月的裙子已经勉强只能遮住膝盖了,这下俨然现代短裙一件。韩月自是不觉得什么,但上官逸的眼里却产生了异样的波动。
上官逸转动了下眼眸,再看看韩月的身子,些许懊恼自己的异样。接过韩月手中的布料,将红泪折取下来。她,还太小了,上官逸微微努着嘴,对自己暗自说着。
深吸一口气,对着韩月道:“走吧,我们去西域。”
韩月还没有理清上官逸刚才眼眸里的异样,只是想着要去西域了。这次,他会提前告知她日后的行程,倒是好事,至少不会这么茫然。想着红泪已经可解,现在只差白眼了。白眼一解,她便可以回去寻找那个人了。经历过生死,才发现,原来,自己远比想象的想见他。
百味食铺
韩君白站在店门口,只见人龙一条,齐齐排队等着买小点心。香味扑鼻,却又似曾相识的感觉。
走近,在一旁看着那些摆着的点心,有几种在记忆中闪过。
“好吃吧,嘿嘿,这是十大小吃之一金包银。”
“韩君白,尝尝这个土笋冻。”
……
记忆中,有个人,总在想着法子,给他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再看眼前的小点心,虽然很香,样子也做得精致,却远不及记忆中那人的好。
众人只集中的排队等着买百味食铺的点心,无人发现刚刚还在身旁的男子,突然如空气般消失了。
百味食铺后院
莫少东看着手臂上那红艳的印记,长呼一口气。之前在冷楼,他们便是用此印记来跟踪及感知目标的。那日,将韩月带到上官逸身边之前,他便将银针扎入了韩月的手臂,以便了解她的情况。前几日,手臂的印记突然暗淡下来,让他的心也跟着紧绷着。直到今日,才见印记又亮了起来。
嘴角微弯,他就知道,他的小二当家,不是那么短命之人。
正想着,门突然被推开。
莫少东一惊,腰间的箭簇已拔出在手。然而,却未能出手,便感到身后一个按住了他的手。
他甚至连身后人的面孔都没能看清!这让莫少东心中大震,他的身手,何时弱到这地步了?竟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这人,有一个韩君白就够了,怎么还有一个这么厉害的人?莫少东没被按住的手微微握拳。
“韩月在哪?”
韩君白!这声音,他此生都不可能再忘记。
“韩君白!”莫少东肯定的说着,感觉按住自己的手猛然一紧,手里一疼。
“韩月在哪?”韩君白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