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悲惨的事儿是什么?大学毕业刚找到工作,可人活着公司黄了。
这是卓左右过得最悲惨的一天。毕业后好不容易找了份工作,全情投入地在底层奋斗了起来。没想到,老板却被宣布批准逮捕了。唉,营业额上12亿的公司说黄就黄了,瞬间就土崩瓦解。
刚从北城林业大学生态保持学院毕业一年零两个月,卓左右25岁生日是在内蒙古通辽市乌兰哈达镇郊一个叫羊圈豁口的沙窝子过的,他盘腿坐在老乡家满是细沙粒子的火炕上,面对着一碗飘浮着葱花的羊汤发呆。
他借住的人家那个老爷们儿叫王球蛋,长得矮墩墩的,是给公司挖坑栽树的牧民,坐在他对面用满是裂纹的粗手给他倒了杯散装的玉米小烧锅酒,然后偷瞧着卓左右的脸色,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其实王球蛋挖200多个树坑的工钱也没处讨要去了,心地善良淳朴的他没难为卓左右,反倒是为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担起心来。咸吃萝卜淡操心,说的就是生活在底层的善良的平头百姓火热的心肠。
老板被抓起来了,自己两个月没拿到那每月2000元的月工资和1000元的奖励津贴500元的伙食补助了,反倒垫进去了不少旅差费。戴尔笔记本电脑包的夹层里塞满了乱糟糟火车大客出租三轮车票,以及住宿费的收据发票。还有驴吉普车老板儿打的的白条。
提起驴吉普,卓左右至今还忍俊不禁。他一出火车站的检票口,迎面呼啦就围上来一群人,大声嚷嚷着:“大哥,坐小车吗?”
被围攻烦了的卓左右看见穿着破烂的农民兄弟,心想他们能开什么小车,就好奇地问道:“什么小车?”
“不远,那边停着哩,上车就走。”一位脸上挂满了灰尘的中年爷们笑呵呵地指给他看。
卓左右顺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站前小水泥广场边上齐刷刷地排了一排驴头。
“原来都是驴车呀?我以为是什么小车呢!”卓左右听见一声洪亮的驴叫,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怎么不是小车,俺们这都叫驴吉普。大兄弟你坐吧,五块钱我送你到家炕头,怎么样?”
于是卓左右生平第一次坐上了全世界最环保无污染通风良好的驴吉普。
拿不到工资,报销不了旅差费,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最让人闹心的是自卓左右进入这家叫什么亿万里大营林的集团公司后,给安了个项目经理的头衔,前提条件就是得花2.66万元买一份林权投资产品。
副总经理牛坚信誓旦旦地说:“内部员工持股经营,是世界企业发展的潮流,我们要让每个员工和公司的利益绑在一起,分享公司的成长成果。一份合约8年后回报18万。要是你们多买几份,加上你们能发动亲友来买,每亩林地26600元,你们可以提留10%,干得好也许你们几年后就是百万富翁了。”
等卓左右看到全国各地分公司对外都是这种模式后,一下就觉得自己进入了变相的传销模式里了。尽管他最厌恶的就是传销的模式和疯疯颠颠的传销人,可自己已经入了。想当初,卓左右在给家里的电话中刚一开口说了一下集资的事儿,老爸立刻从抠门的妈妈手里弄出3万元寄给他,说是支持他进步。
眼看着这笔钱注定是泡了汤了,连个水花都没看见。
《老板夫妻疯狂抢钱,涉嫌非法经营罪、集资诈骗罪锒铛入狱》卓左右在返回北京的火车上看见一份法制小报上大大的通栏标题,十分的郁闷。心里恶狠狠地骂道:这该死的公司,毁了我的第一份工作不说,还把我的兜里弄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衣缝里的沙子怎么也清除不掉。
卓左右没有心情看任何美的和不美的女人了,尽管他和女朋友刚毕业就分手,独身已经一年半了。昏昏沉沉打不起精神的卓左右,一路上不知道将来去向何处,连回北京吃住怎么解决都不知道。
当初在国展的招聘会上,卓左右挤掉了鞋,才拿到一张亿万里大营林公司的应聘的表格。他看中的是既不离开自己在专业太远,又不用离开北京。可没想到在包头的总部培训了一个月,副总经理牛坚就借口要重点培养他,把他发配到了内蒙古通辽市乌兰哈达镇郊一个叫羊圈豁口的地方种速生杨去了。
临走时,卓左右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停在总部办公大楼前草坪上的两架直升飞机,有些想入非非。他心说,我得干出点样来,种树是我专业,干出点成绩来让老板派飞机把我接回来庆功。今天看了报纸才知道那两架飞机根本就是废铁,是老板低价买来忽悠人的。连飞机上面的蓝白道新漆,都是公司门前修夏利的瘸腿师傅孙老蒯给喷的。这让抱着巨大幻想的卓左右这个恨呢。
当北京站上空刺眼的阳光晃得他两眼漆黑,卓左右才发现自己漂在北京一无所有。唯一可去的地方就是自己的母校。他甚至有了要去质问校长的冲动,为什么我念的这个什么鸟水土保持与荒漠化治理专业,在北京这么不受待见,要就业为什么就得直奔大西北戈壁荒滩?
后来又一想校长哪里那么好找,都相当于副部长级的干部,还是找自己以前同寝的室友老张挤一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