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颖年轻时的名字叫付丽达，是她50年代出生的父母在70年代末看印度电影《流浪者》时的产物。丽达是爱上小偷拉兹的那个伟大又平凡的女性，在血统论还有市场的当时，那就是美丽与善良的化身。改革开放后，许多人改了名字，赵*就改回赵富贵，王解放又改回了王称银，金理想又改回了金满囤。等付丽达高考成绩出来后，预测能考进中央财经大学了，他爸就觉得这名字太轻佻了。另外该爱上同等学历的人才算正常，而不是去爱什么偷东西的拉兹和垃圾。
为此他爸专门花钱请算命先生给改的名，到派出所也交了不少手续费额外搭上两条烟才算彻底搞定了户口。
更名后的付丽达从此一路顺风，念书、读研最后跳槽到了这家台资企业，如今能拿上年薪15万左右了。
新的职位，就有新的挑战。选好新产品营销总监和配满30名推销员，就是总经理要她半个月内搞定的工作。
两条腿儿的人到处都是，但能干好推销工作的却少而又少。很多又精又灵的女孩子在培训课上信誓旦旦摩拳擦掌的，一到了上门推销的实际操作过程中，半道就狼狈地逃走了，连试用期的工资都不好意思回公司要。30名推销员老也招不满，营销总监也还没踪影，目前还得是由台湾来的副总刘文轩兼着呢。
这次“十一”的招聘会，手下人弄回来一堆求职信，再加上在智联招聘网上投过来的简历就更多了。直接吩咐手底下的助理肖娴筛选吧，有营销经验的优先，研究生优先，学生物化学专业的优先，名牌大学的优先，长得漂亮的优先，学营销专业的优先。几个优先过后，500多份简历就挑出100名面试的，大专毕业的女生占了50%。
肖娴在外间的大办公室里突然大喊了一声：“上人了，男的。”兴奋之情从那声音里透进总监办公室玻璃也不能隔断。
“咋呼什么，要淑女、淑女一点儿。这是办公室，是职业场所，不是婚姻介绍所，老姑娘。”付颖笑呵呵地从里间出来，她也是整三张的单身，对男性话题十分感兴趣。
“你才老姑娘呐，人家才28，离50岁远着呢。哎，就上来一个男的，报名要当女性化妆品的推销员，还真精贵。”
“什么专业的？有经验吗？对了，他的经验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男的。”
“林业大学的什么水土保持与荒漠化治理专业。”
“真对口，很匹配，我们干的就是妇女脸上水土保持和荒漠化治理的伟大事业。”
“赶快打电话通知他来面试，我都等不及要看他长什么样了。”
“总监您老人家要稳重，咱不是相亲，人家才25岁。”
“你不是不排斥姐弟恋吗？”
“可领导您在职工大会上明讲了，反对办公室内部解决婚姻困难问题呀？”
“那是台湾老板的决定，他嫁女儿嫁伤心了，不忍心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眼睁睁地看着内部流氓，把公司的漂亮女员工勾引走了。”
“哈，快小声点儿。总监，我的上司，大姐大，你有点兴奋过度耶。”肖娴抄起电话就打，但听了一会，脸上的兴奋就退潮了。
付颖好奇地看着她的变脸过程问道：“不来了，变卦了？”
“没有，比那更严重。人家有女朋友了，还是个女警察。”
“这么厉害，把警花都搞到手了！”
“我们就缺恋爱高手，要推销化妆品就得搞得定女人。”
“那让他快点来?”
“越快越好！”
卓左右进到人力资源中心，眼前是两张白腻而泛出光泽的脸，一看就知道是有高级美容沙龙包年金卡的主儿。卓左右以前面试时吃过亏，见面试考官面带笑容递过来一根烟，自己就没把自己当外人，接过来就抽上了，然后也就没有了通知上班的下文。
今天他很小心，准备用在拘留所里训练出来的卑躬屈膝的表情，去应对两位主持面试的考官大姐。
“你学的专业跟洗化行业有关系吗？”肖娴先发问。
“是呀，我昨天还反复琢磨来着，有关系吗？”
“是我们在问你，你回答有还是没有就行。”
“那你们是让我说有还是没有啊？”
“你别揣摩考官的心理，就按你自己的想法说YESORNO？”
“你们能让我来面试，就说明应该有。”卓左右终于弄清这两位考官的心理，开始满嘴跑火车了。
付颖对卓左右的逻辑推理能力开始了解了，她继续问道：“都有什么联系，你详细说说。”
“我学的是水土保持和荒漠化治理，这水土保持和荒漠化治理专业它怎么就和化妆品联系上了呢？真是荒唐。不过你要一憋足了劲去想吧还真就联系上了。我们要干的是绿化吧，得种草种树吧，得浇水吧，还得建草方格、防沙隔离带什么的。那这几种活儿有哪样和化妆品挂上钩了呢？就是浇水保湿呀。对了，就是保湿！我总算联系上了，太累人了。”老面霸卓左右其实昨天就知道可能会有这样的问题，但他故意慢慢吞吞地表现得像刚刚睡梦初醒的样子，让人以为这就是他临场发挥的状态。
“好，你还算没让我们失望。”肖娴悬着的心，被装疯卖傻的卓左右弄得七上八下的，她看见卓左右那翘起的微笑中略带嘲讽的表情，立即就给了上岗通行证了。
付颖干人力资源这行很久了，更职业化，更慎重。
她突然问道：“你自己用化妆品吗？”
“不用。”
“不用那是不对的，我其实不是不想用，是我还没发现好用的。”卓左右被突然袭击了，随口就秃噜出一句“不用”来。好在他反应及时了，赶紧补救。他接着往下编故事。
“要不是来找工作，我真是不知道草露水充满诗意的这个化妆品牌。从今个儿起，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用这个品牌，有男用装吗？”
两个女人都露出了微笑，卓左右的拍马功夫听着让人受用。
“让你上街头去吆喝和派发试用装的产品，你敢干吗，会觉得丢脸吗？”
“丢人？什么丢人，为广大脸上水土流失了的女士服务就是我最大的荣光。我就是干荒漠化治理专业的，老师教育我们的时候，就说过：不容许每一寸国土荒芜。”
“那你有什么好方法去推销产品没有啊？”
“好方法没有，我有笨方法。我卖过戒烟卡和旅游图，也算有营销经验的，每天地铁轻轨围着北京转好几个来回。腿勤是我的优点，专往女人扎堆儿的地方跑，提醒她们要爱护脸上的每一寸美丽的疆土，这就成了。”说完，卓左右假装激动地站起来，双手把昨天制作好的名片递给两位考官。
“名片你都印好了？我专卖草露水。”付颖读完就笑出声来了，她已经决定把这个创意十足的小玩意推荐给副总刘文轩了，当然人也要推荐。男丁稀缺，推销就没有大的创意，女性洗化系列就要用能说服妇女的男人去卖去推销，这是付颖下一份要打给台湾总经理盛怀仁的报告。
等卓左右再掏出自己那份漏洞百出的《一个女性化妆品男推销员的胡思乱想》时，大局已定，就只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再看两位考官已经笑瘫在沙发椅上了，肖娴手里还抓着那份根本不合规范的行销分析报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