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祯九年夏山东济南府
大明湖畔的泉水胡同一处不大却很雅致的宅子里,锦衣卫山东千户所千户李忠荣正郁闷的看着院子里的情形。
小院的葡萄架子下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坐在石凳上对着面前俏立的丫鬟愁眉苦脸的说着话:“我是真的想家了啊,谁能料到游学就给游到这里来了?你说我上有高堂,下有。。。小妹,现在却孤零零一个人儿在此地客住,我这头上疼我这心里苦啊。幸亏还有漂亮美眉你,要是光让边上那笨货侍候我,还叫不叫人活了?美眉你脸上怎么直抽抽?是不是也在同情我啊?呜呜。。天呐我要回家哇。。小哥再来壶龙井!”侍立身后明显还没从他话里绕出来的小厮一愣,掉头跑回屋里沏茶。
。。。。。。
“大人,这张公子都几天了,还是这副样子,胡言乱语的让人摸不着头脑,要说他头上的外伤早不打紧了,难道真的像王名医所说伤了脑子?不会成了傻子吧?唉。。。可惜了这泼天的功劳了。。。”陪李忠荣站着的百户孙坤之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对他说道。
“住嘴!”李忠荣转头瞪了孙坤之一眼,“王名医不是说了只要静养尚有可为嘛?再说,你见过喝茶要龙井吃饭要野味,连喝个汤药都得加糖末的傻子吗?”
“呃。。。属下没见过,这。。。这比我爹也难侍候哇!”
“哼,就算是真傻了咱们也得报这份恩!你眼里光认得泼天功劳,别忘了要不是张公子,挨到咱们身上的可就是泼天的祸事!”
“嘿嘿,大人教训的是,属下明白了,您放心,我就把张公子当成我爹侍候着!”
“算啦,要真落你手里,好人也得给侍候傻了,这张公子。。。还真是想返乡了。”
其实张容更郁闷。他本是现代社会千千万万宅男中的普通一员,谁知道因为失恋喝醉了酒,醒来后就莫名其妙地到了明朝的崇祯年间,成了大明山东栖霞县张府的张容张少爷。
张容还记得自己刚醒来时,边上围了一圈穿着古装的人“公子”“少爷”的叫着,再摸着头上缠着的布条,差点没又昏过去。只得心惊胆颤的闭目装晕。
众人出去后,一个梳着双环髻眉清目秀的少女,端着托盘轻轻的走了进来,冲他展齿一笑,放下托盘,小心的扶起他倚着床头的靠垫,说道:“奴婢服侍公子喝药。”秀美的样貌柔柔的声音让晕乎乎的张容几口把汤药喝完才痛苦的发现:“这药好苦啊!”
接下来几日里,张容通过那个自称是他贴身书童忠勇仆人的小厮全福口中慢慢了解了现在的身世和发生的事情:
张容是栖霞张府唯一的少爷,只有一个妹妹。而张家是登州府有名的富户,通过几辈人的努力,可以说拥有了万贯家产,千顷良田。不过从他爷爷那辈开始就男丁不旺,到张容这儿已是三代单传。所以张容的父亲张吉民和母亲刘氏对他疼爱的是无以复加。不过张容也很争气,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秀才,这次正是中了秀才后外出游学才来到了济南府。
张容带着全福到了济南城后,逛遍了名泉又去大明湖游玩,也正是在这大明湖畔,出事了。
他们去大明湖那天,正好有一位京城来济南的贵人也带着丫鬟侍卫三个人微服到湖边游玩。走着走着,张容突然发现立在湖边柳树旁有两丈高尺余粗不知做什么用的木柱急速倾倒,朝走在自己前面三人里的中年人砸去,来不及多想的张容猛地向前扑去,将还毫无知觉的中年人推开,自己堪堪躲过身子,脑袋却被木柱擦过,幸亏他提前上了心,这一下没有砸实,否则非砸扁了不可。既是这样张容也血流满面顿时扑倒在地几无生息。
全福和被救的几人慌忙上前抬起张容,送到了附近的医馆,在大夫施救的时候,大批的锦衣卫奔了过来。。。
话到这里,张容也有点明白了,头上挨的那一下让原来的张容魂飞魄散,而自己不知道是恶了鬼神或是白日升仙?醉酒中这灵魂就晃晃悠悠地跑出了三百多年,附身在刚刚遭难的大明见义勇为好青年张容张少爷身上!
张容醒来这几日,他所救的那位贵人和驻在济南府的山东锦衣卫千户李忠荣每天都来探望,这宅子也是李忠荣安排的。
但是那位贵人从来没有说起自己的姓名来历,李忠荣也不露半字。连他留在张容身边照顾的丫鬟当张容偶尔问起的时候也腼笑告罪一问三不知。。。直到现在张容只知道是人家是打京城过来的。
待到张容能下床走动时,他来拜别,还留下了自己的丫鬟小月和五千两银子,并言道救命之恩日后定有报答,只是现时身负要务,需要隐形匿迹万勿招摇,这才不能以实相告愧对恩人,请多多原谅云云。临走时他当着张容的面吩咐李忠荣一定要照顾保护好张公子,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搞的张容云遮雾罩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人为啥连名字都不肯说?
等全福悄悄告诉张容,那天砸倒的木柱是被人做了手脚,只要用提前置好的银线一拽就能呼啸而倾,明显是针对那贵人的谋杀;如今山东乃至京城的锦衣卫都倾巢而出加紧侦缉时,张容傻眼了。
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人家穿越可以种种田喝喝酒,纨绔一把什么的,轮到自己,刚来就挨了下狠的,现在倒好这又是谋杀又是锦衣卫的,要说张容不怕那是假的,锦衣卫的名号就算宅男也是十分清楚啊。更何况还有针对大人物的谋杀!
自己靠着某点中文网里的小说看来的历史知识,学着古人说话举止又仗着那位名医的诊断装成脑子受伤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才好不容易混过这些天,万事都是小厮全福出面解释。时间长了难免有人起疑。况且自己一个小地方来的小秀才,无根无凭,要是卷进了什么阴谋里边,估计连渣子也剩不下。
反正自己已经穿过来了,既然回不去后世,那还是赶紧回现在的家为妙。
所以见天都要过来查看一下的李忠荣和孙坤之每次都能看到张容张少爷这副傻样。
“你准备下,就这几天带人送张公子回老家养伤去吧,他自家人照看着,兴许能早点好利索了,让今天去栖霞的快骑把话捎去。这也是京里那位爷的意思。嗯。。再让张公子的小厮列张单子,只要是张公子喜好吃用的东西都置办全了,连着那位爷留下的丫鬟和银子都一起带上。”站了一会儿,李忠荣对孙百户说道。
“是大人,卑职马上就去安排。”
“走吧,我还得回去给京里写个信去。”
两人转身上马,对站在宅子门口看护的几个锦衣卫叮嘱了几句,李忠荣又盯着院里看了一眼,叹口气,这才打马而去。
“嗒嗒。。。”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时近戌时,栖霞县城东街多是卖些杂货食材的小贩,正收拾摊子货担准备回家,听到声响,大家忙顺好自己的家伙什别碍着路,边侧目向那头望去,嘴里也是议论纷纷“他叔,这又该是去张府的的快骑吧?”“我看是,这几日哪天不是这般?也不知张府到底出了甚么大事?”“唉,张府老爷和夫人都是极和善的人,待我们乡邻很是亲厚,府里的管家下人出来也是和和气气的,看我老婆子卖菜可怜,每次都照顾我生意一二,这样的好人家菩萨可千万要保佑着无病无灾的才好。。。”“谁说不是呢?只是听说张府少爷。。。”
转眼间,就见身着鸳鸯战袄顶缨贯甲的骑士风尘仆仆的打马驰过,眼尖的还能看清骑士腰袢悬着的兵刃,“绣春刀!”这个有点见识的路人捂嘴低呼。
街尽头是一片极大的宅子,青砖褐瓦,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沉重宁静。此时宅子正门已早早的挂出了两盏灯笼,随风轻摆的灯笼不甚清楚的照着高阔门楼下的青石台阶和门楣正中悬着的匾额里那两个大大的金字:张府。
张府里已经听得马蹄声的门房急急迎出,边向刚翻身下马的骑士叉手行礼,边口中说道“军爷辛苦了,老爷和夫人正等着你,吩咐下来让你到了直接去前厅就是。”骑士听了也没多说,把马缰绳丢给门房,正了正缨帽,随着带路的小厮快步朝府里走去。
进了府里,小厮将骑士直带到前厅下,高声禀道“老爷夫人,少爷那边的军爷到了。”“还不快请进来!”厅里的人说道。小厮推开门,伸手肃客道“军爷请。”
骑士定了定神,迈进前厅。才一进来就感觉几道灼急的目光霎时罩住了自己,忙俯身叩礼道“孙百户麾下锦衣亲卫王德江见过老爷夫人。”
“王校尉一路辛苦了,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张老爷伸手虚扶道。王德江这才起身,偷眼打量客厅情形。
厅里共有五人,分坐上位的自然是老爷夫人,张老爷年约五旬,看上去很是富态,边上的夫人却不现老,面上看也是和善的人儿。边上侍立着两个丫鬟,下首还有个十一二岁梳着辫子有着一双大眼睛的小姑娘,那应该就是张少爷的妹妹张小姐了。厅里摆放的一对半人多高的官窑花瓶更是惹人眼,“这怎么也得千把两银子吧?”王德江暗忖。
一回神,见大家都盯着他,王德江知道满屋人急的是什么,索性不等张老爷开口问,自己先说道:“贺喜老爷夫人,张少爷身子骨儿业已大好,我来的时候少爷已经能自己在院儿里溜达几圈了,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