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彭家声的危机四伏,永遇乐就点到为止,没再继续深谈下去。
他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在施二迦尚未踏出第一步之前,替施二迦选择一条路,一条可以让施二迦少走些弯路的捷径。
施二迦也没再追问,知道这么多,已经足够完善他心中的规划。
随后,永遇乐便从书架上取下来一副精制围棋,两人就跟往常在学校办公室里一般,下棋,谈天说地。
没多久,端木老人便送上来一汤两荤两素。
“清炖越鸡,糟溜虾仁,绍式小扣,霉苋菜梗,油炸臭豆腐,都是我老家浙省还算有点名气的浙系菜式。当然,鸡不是真宗的越鸡,菜料也都是就地取材,算是因地制宜吧!”永遇乐指着菜汤一一介绍道,稍微顿了顿,他又接着到:“二十八年前,我第一次认识你父亲……和你母亲时,接待他们的同样是这四菜一汤,掌勺的也同样是端木叔。”
施二迦沉默。
他清晰感觉到,当永遇乐提到‘你母亲’三个字时,他自认为已经被锻炼得波澜不惊的心海,突然没来由激起一丝涟漪。
永遇乐起身,从办公桌的柜子里取出一瓶酒。让施二迦惊讶的是,平常装酒的大多玻璃瓶,稍微显示有点文化底蕴的,则是精致的陶瓷瓶。可永遇乐拿出来的却是一只大泥坛子,其上半部编以竹篾,可以手拎,看上去很有些传统感和文化感。
永遇乐没有拎竹篾,而是单手托着,另一只手轻轻拍打坛子盖,笑呵呵道:“26年的‘女儿红’,去年我从伊拉克首都巴格达回到浙省老家探望亲朋好友,临走时,族里一晚辈孝心,送了这瓶酒……泥坛子重10斤,坛里酒重20斤。端木叔今生未沾过半滴酒,我一个人也难得喝,一年时间过去,坛里还剩有将近五斤,今儿高兴,咱们喝光它。”
施二迦不喝酒,并不代表他不会喝酒。平常滴酒不沾,只是因为没机会,加上他想要时刻保持脑袋的清醒与观察力的敏锐。
今天,他倒是真愿意陪永遇乐喝个尽兴。
两人都是喜欢读书的人,自然不会缺少共同话题。
永遇乐不但真读过万卷书,还真走过万里路,见识阅历可想而知。
施二迦年纪小,阅历见识稍微浅些,知识面也算不上渊博,但够广,够杂,善于博闻强记,与永遇乐也聊得起来。
当然,大多时候是永遇乐说,他听,只是偶尔发表一些自己的见解。
一顿酒喝了两个多小时,四斤多仅剩下的26年‘女儿红’被喝得个精光。
永遇乐多喝了点,约有三斤,但他说话依旧条理清晰,滴水不漏。
施二迦几次想把话题引到他父母亲身上,永遇乐都是很自然的避开。
最后,永遇乐才笑着微微摇头:“你也别问,有些东西太早让你知道,那是害你。”
然后,他起身,步子依旧稳妥,在那幅巨大的地图上抚mo了会儿,道:“这幅地图就送给你,应该能对你有些用处……地图并非直接画在墙壁上,画之前,我作过特殊处理,你拿些白酒均匀涂抹上去,过个半刻钟,整幅地图就会自动从墙壁上脱落下来。”
施二迦没有任何的推辞或者说几句客气话,他深知这幅巨幅地图的价值,径直起身,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给张钺拨了个电话,说出地点,并要他带一辆封闭式货柜车来,货柜车要干净,干燥,顺便再带几个信得过的情报小组成员。
施二迦不相信永遇乐会不知道情报小组的存在,所以也没什么藏着掖着,坦荡荡的说话,坦荡荡的挂电话。
“你没手机?”永遇乐坐回沙发,好奇问到。
如今这个时代,小学生都会在书包里放一只手机,以便随时跟父母取得联系。
“我用不惯……我的生活一直很简单,以前是‘天元谷-学校’两点一线,如今是‘天元谷-学校-基地’三点一线。至于我的行踪,基地的几个负责人也都知道,我在天元谷时,他们想找我就打电话,我若在学校,就会派人直接来学校找……我也根本用不到手机。”施二迦道。
他有句话没说出口,相比于普通有线电话,手机被监听的几率更大,基地虽然有合法安保公司的外衣,但有些事情做的不合法,那是铁铮铮的事实。
虽然如今有梅氏家族的支持,也知道云省国安系统的负责人是梅家的女婿,但在施二迦看来,能低调,还是尽量低调点比较好。
过了一会儿,端木老人上楼来收拾残羹冷炙,随后又送上来一壶龙井茶。
26年‘女儿红’的度数有点高,但两人有内劲底子在,虽觉也稍微觉得有些晕呼,但意志都还清醒的很,喝茶,说话。
半个小时不到,张钺便领着小半支情报小组赶到楼下。
“我就不见他们了。”永遇乐听到楼下货柜车倒进院子的声音,细茗了口茶,放下茶杯,起身,道:“办公桌下面的柜子里有白酒,我回卧室小憩一会,你取完地图就直接送去基地,保管好……以后你若有空,就常来陪我喝喝酒,说说话。”
在端木老人的引领下,张钺带着八名绝对信得过的情报小组成员登上二楼,走进书房。听从施二迦的指示,八名情报人员从办公桌下面的柜子里取出一箱普通五粮液,拿上端木老人送上来的特质软毛刷,缓缓把五粮液涂抹在整片大地图上。
一刻钟后,整面地图果然开始缓缓从墙壁上滑落,宛如蟒蛇蜕皮。
施二迦掀起一角仔细瞅了瞅,看上去像一种类似羊皮的皮革,很柔软,也很有弹性。施二迦试着轻扯了几下,丝毫没有被扯坏的迹象,倒是让他隐隐有些好奇,不禁缓缓增加力气,直至使出五成力气,皮革也没有出现丝毫的损坏。
叹了口气,施二迦没再继续增加力气撕扯,毕竟只是试试质量好坏,真一不小心撕坏了这张宝贝,后悔都来不及。
而且,施二迦发现,当他用力撕扯时,端木老人的脸色变得相当阴沉。
施二迦知道端木老人是心疼,是不舍得,所以笑了笑,便让张钺他们小心翼翼把整张地图席卷起来,然后用绳索捆绑结实,直接拖到书房外的巨大阳台上,然后用绳索吊下去。
从施二迦指示情报人员把白酒涂抹在地图上,到地图从墙壁上缓缓滑落,再到被人用绳索吊下二楼,最后被放进封闭式货柜车。
从头至尾,端木老人的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地图,眼睛深处透着浓浓的不舍。
十年时间徒步行走数万里,五年时间翻阅进万本中外资料文献,才绘制出这么一张地图。
一张地图,代表着他与永遇乐两人十五年的光阴。
永遇乐回卧室小憩,虽然嘴上说是不愿见张钺等人,实际上也未必就没有不忍心看着十五年的心血被拉走的不舍。
下楼,施二迦与端木老人道别:“我会好好利用它。”
端木老人冷冷看了施二迦一眼,冷哼了声,没说话,调头,关门。
Ps: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