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月光下,黑色薄纱鼓动着,发丝在风下缠绵的飞舞。
那人回眸,妖治邪魅的低呢着:你终于来了。
没有预想中的颤抖和恨意。
我只是轻轻勾起的唇角,唇色艳红似血,扯出了一抹邪肆的绮丽弧度,语气是出乎意料的冷静,轻声的回道:恩,我回来了。
背着月光,他的眼眸在漆黑的夜里闪闪发亮,他盯着我,仿佛盯着猎物的猛兽,温柔悱恻的低语:这次回来,你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缓缓抬起头,看着他,我的笑容徒然扭曲诡异起来,柔情似水的一字一句道:带你们,一起下地狱。
黑色的人影深深地看着我,直到确定了我的认真,笑声才缓缓从他唇边倾斜而出,前俯后仰着大笑,仿佛在嘲笑我的自不量力般,黑色的衣袖如暗色的碟欲振翅而飞。
垂下眼睑,我的嘴角也挂起了奢血的笑容。
天上的月亮渐渐变成了褐红,一道阴影横在我们之间,越见深沉。
他的叹息悠悠传来,仿如就在耳边的低语,他说:我早在地狱等着你了……
抬头,一片花雨席面而来,我不挡也不躲,眯着眼,冷冷的看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直到不见,而我独自站在花的残骸中,微笑着。
“主子,主子?”燕儿却却得唤着。
从昨日的梦到的情景中蓦然回神,不自觉地收紧了手心里的花瓣,抬起头,柔柔一笑,道:“嗯?”
燕儿福了福身,递过一件风衣轻手轻脚的披在了我的肩上,低着头道:“主子,清晨露气重,您小心身子。”
我没作声,摊开手,手心里是已经揉烂的花瓣,一抹厉色不觉从眼里一闪而过,快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抖落了花瓣,不甚在意的拿出手绢轻轻擦拭着手心,仿似不在意地道:“我听说幽姬搬到凝香阁了?”
燕儿踌躇的看了看我依然谈笑风生的脸,不敢再随意猜测我的心思,只是幽姬搬到皇子朝阳殿旁的事情估计整个王府的人都已经传开了,主子为何还如此问……
咬了咬唇,燕儿低头道:“是的,主子。”
听见想要的答案,我勾唇一笑,眼眸微转:“好,那我们便去瞧瞧。”
未到凝香阁前,便远远的就看见了一直跟在夏子绯身边的奴才——左来。
既不可见的笑意浮现在唇边,这出戏最好观众越多越好。
身边燕儿的声音紧张的传来:“主子,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她担心的看着我的表情。自从那日元宵花灯后,皇子就再也没来找过主子,反而夜夜都与那狐媚子在一起,府里早就流言蜚语四起了,也难怪主子今天会亲自来看看,可是……皇子如今在那狐媚子的房里,瞎子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何况,主子如今……
“怕什么。”轻笑着,直直向着那精美的阁楼而去。
左来远远看见有人走来,本想呵斥,一见是琳琅妃,立马惊慌失措的迎了上去。
天知道,主子和这琳琅妃到底是怎么了,可是主子对琳琅怎么样他可是看在眼里的,当然知道即使现在主子夜夜宿在着凝香阁,可琳琅妃也不是他能随便得罪了,那可是主子放在心尖上过的人啊,况且主子即使宠着幽姬也不时没忘了琳琅妃不是,要是主子那日对幽姬的新鲜劲过了,他可就完了,毕竟主子那喜怒无常的性子,他可不敢猜。
走到跟前,挡住了我的去路,行礼道:“奴才叩见琳琅妃,琳琅妃吉祥。”
我冷笑一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别人要讨好他左来公公,我,可从来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过。
左来一看,冷汗直冒,如果让琳琅妃进去,出了什么事,到最后还不是他担着,可是琳琅妃,他又哪里敢拦,左右为难着,眼见我离阁子只有几步路,咬了咬牙,还是挡在了我的面前。
眯着眼,看着挡在我面前的弯着腰不敢抬头的人,我冷着脸没有说话。
燕儿瞧了瞧我的脸色,立马怒指着左来道:“大胆!竟敢挡着琳琅妃的路,你是有几个胆?”左来惊讶的抬起头,因为主子时常和琳琅妃在一起的缘故,他和小燕儿的交情一直还不错,不解的看去,却看小燕儿对着自己挤眉弄眼,才望向琳琅妃,立马一惊,看来他要是给不出个好答案,估计他左来今天就交待在这了,舔了舔唇,在紧张的道:“殿下在阁里与幽妃对弈,吩咐过,无事不要去打扰。”
“幽妃……?”不自觉地呢喃着,才几天就封了妃,有些能耐。
左来看着这主明显主次不分,只单单念着自己不小心唤出的称谓,只想抽自己大嘴巴子,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战战兢兢的只能再说道:“如果琳琅妃有急事,奴才可以带为通传。”
听见左来的声音,我笑容越加柔和,燕儿害怕的低下了头,不敢在使眼色,我低低的靠近他道:“那,我岂不是还要识时务的说句,谢谢左来公公?”眉目微传,如蛇般阴冷。
左来立马跪在地上打颤道:“奴才不敢……”
“哼。”拂袖,越过他。
左来慌忙的起身,劝阻着可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门就在眼前,只好急得大叫:“琳琅妃,先让我通报一下吧。”
伴随这句话的还有门被推开的声音。
屋里群纱幔幔,层层叠叠,妖艳的红色,仿佛误入了情障。
纱帐后隐隐有人影浮动,黑色的发丝,肉色交织在一起的身躯,浮动着,纠缠着,急促的呼吸,蔓延在空气中,暧昧流动。
刚刚的骚动仿佛都没有打扰到这两位。
我嘴角泛着笑,斜了一眼他道:“如此对弈,倒是别致。”
左来尴尬的唯唯诺诺的应和着,不敢再逆琳琅妃的意,事已至此,他又何苦再往自己身上揽事,摸了摸鼻子,缩在了一旁。
掀开纱帐,我缓缓一步步走进,我并不急着靠近,就像他也在等。
凭夏子绯的功力,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他会没听见?就算我说信,他也不会相信。
面前的薄沙越来越少,我的眼前滑过许多,从今天后,我就再也没有退路了,夏子绯,你也没有……
掀开最后一帘……
帘后的男人一身红纱随意的披着,仰躺在贵妃椅上,雪白的肩头,有着刺目的伤痕,像是某种类似鞭子的利器用代勾造成的,皮开肉绽。
手指甲不自觉地刺入手心,痛得确是心。
那人拖着下巴依在窗旁,风吹着他的发丝,看不清他的面容,他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好似不觉得痛般,任血顺着他的背脊,大腿滴落……
喉咙有点干涩,第一次,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可是我知道必须说点什么,润了润嘴唇,我假装着往常嬉笑的口吻道:“这么穿,不怕着凉吗?”
冷冷的风灌进口中,却没有听见最想听见的声音。
我抓了抓头,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我傻笑着,可是内心我却想哭,想杀人,想疯……
“我说,美人,我知道你的皮肤很好,但也多穿点呀,会着凉的。”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可是我知道他不在乎,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到底怎么了,也许他早就习惯了。
说完,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眼泪已经无声的流泻。
我心目中的那个妖精,会妖媚的笑,会高傲的讽刺我,会装作漫不经心的看着我一个人瞎忙乎,可是他不能,我也不允许,有任何人踩碎他的骄傲……任何人都不行……
那一刻,我对自己说,我韩笑,会好好的保护他,让他开心。
“你在可怜我?”妖娆的声调,静静的,却字字清晰,带着嘲笑的语气。
我摇了摇头,急切地道:“没有……”
“骗人。”他回头,漆黑的眼眸深深的看着我,嘴角带着飘忽妖媚的笑,“哭了?为什么?”
看着他,我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想望进他的眼底,心底,我不了解他的一切,我只是一开始就执意的用自己的方式去喜欢他,讨好他,可是那对他来说又算什么呢?我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的痛苦,这就是喜欢吗?
可是我不想放手,也不能放手。
白玉般的双脚轻盈的落在地上,他****着身子,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慢慢的走进我,反复的问着我,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可是现在问为什么,我知道一切都太晚了。
只能看着他不停的走进,摸着我的脸颊,抱着我,摩擦着我的脸颊,接触的那一刻,他忽冷忽热的体温提醒着我他的身体的不支,不自觉地我扶着他,让他靠在我的身上,不用在耗费多余的力气,耳边他低呢着:“反正这是常有的事,有什么好哭得,傻瓜。”
你才是傻瓜,你知道吗,你才是傻瓜,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让自己这么狼狈,你才是傻瓜……
眼泪一滴滴滴落在他的背上,伤口被泪水刺痛,他没有叫,没有动,可是那仅仅闭起的眼睛,我却知道他很痛,即使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也不管他会不会痛,我一把抱住了他,紧紧地,把脸埋在了他的肩上,低声坚定的道:“莫幽烟,你才是傻瓜,呆子!……如果痛就要说出来啊!如果难受,如果不甘心,如果恨,就说出来啊!呆子,呆子,大呆子……”
如果以前没人疼你,如果以前没人听你说,现在都没关系,我会陪着你,不离开……
“吵死了……”
吸了吸鼻子,我抬眼,看着外面如血的夕阳,睁大了眼睛,道:“你听着,从今天起,我韩笑不许你莫幽烟受任何委屈,一点点都不行,我保证。我带你走好不好?”离开这烟花之地,就算师傅不喜欢,那我们可以去四处流历,看山川大河。
“带我走?”嬉笑声再起,冰冷的话语却道:“可是我不能走,我还没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
“你愿不愿意帮我?”
“愿意。那拿回来后,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当然愿意。”
一段感情,有多少个十年,莫幽烟,你欠我的,统统都要还给我。
“小师姐,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蓝衣少年灿烂的笑着,阳光下慢慢变得透明。
小十四,你说过要一辈子在一起的,说谎的人,是要受到惩罚的。
黑色翻白的衣袖,半张面具,那人看着我,微笑,带着说不出的愁苦,不靠近,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已仿如有千言万语。
对着他不自觉地微笑,眼神柔情万千,那是韩笑所唯一拥有的温暖,慢慢的走进,却永远还是那个距离。
站住脚步,轻声道:“很快,我就会来找你。”
掀开帘后,我带着妖媚的笑容,床边的夏子绯没有理会我,幽姬更是得意洋洋,肆无忌惮,呻吟传到我的耳中,我旁若无人的走到窗前,靠做在窗栏上,低声道:“爷说过,无用的人你从来不需要。”发丝乱舞,模糊了我的视线。“你说,这世界上没什么不公平的,当你踩在别人的头上,你一样可以为所欲为,甚至你想要一个人生或死都可以,而当你要那个人活着的时候,她就怎么也不能死……殿下,我想当那样的人,你愿意赌一下吗?”赌我会不会背叛。
从袖口摸出一瓶子药,淡笑得咽下,冰蓝色的瓶掉落到湖面下沉,晨曦的一刹那间,我缓缓倾斜着身子,向后仰去,将要坠入大张着口的深潭,一刹那间,手腕被用力拉住,疼痛的感觉从手腕传来,我慢慢睁开眼,看他,他气急败坏的吼道:“你想死吗?”
“殿下……”轻轻的唤着,嘴角慢慢的皿出了血丝,浑身的力气再抽离。
“你喝了什么?!”一用力,我躺在他温热的怀里,嘴角带着笑,柔柔得到:“如果我只有真的疯了,你才会相信我,那么,疯了,又何妨……”眼睛无力的合上。
看着昏死过去的韩笑,夏子绯面色阴冷,什么叫疯了又何妨!本宫没答应,就不可以!
随意披上外袍,不顾幽姬幽怨的眼神,抱着韩笑,急急向他的寝宫而去,回到房里,轻柔的把韩笑方在床上,忍着怒气对出现在身边的人道:“她怎么样了?”
“无大碍,只是促进她的魔化药效而已。殿下请放心。”慕容长风平淡的道。
夏子绯撩开了韩笑脸上的发丝,掖好被子,起身,冷笑的看着慕容长风道:“你给她的?”
慕容长风只是笑,没有任何掩饰:“不错。”
“很好!”怒极反笑,夏子绯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谁给你的胆子!”
慕容长风不吭不卑的单膝跪地,低着头:“殿下息怒,只不过殿下也应该知道,还有几天,就是殿下昭告天下的日子了,如果再不狠下心,这几年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殿下三思。”
夏子绯深吸了好几口气,在缓下气来,这时,床上的韩笑却皱着眉头,抱着肚子,翻滚呻吟。
夏子绯急忙回道床边,看着韩笑痛苦的冷汗布满额头,紧皱眉头头也不回的对慕容长风吼道:“你不是说不会有事的吗?!”
慕容长风皱着眉头,起身来到床边,为韩笑把了把脉,脸色一瞬间凝重非常,看了韩笑几眼,立马双膝跪下,道:“殿下赎罪……”
夏子绯眯起双眼,危险中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意思惶恐道:“她到底怎么了……”慕容长风自己都觉得,这话很难说出口,可是不说,却不行。
“殿下,她有了身孕,不过,目前情况危急,得马上施救。”
一瞬间夏子绯脸上灰白着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孩子?眼光移向床上的人,那苍白的脸,在看向她的肚子,艰难的道:“……保得住吗?”
“殿下!”慕容长风震惊的抬起头。
“按我说的做!”夏子绯狠戾的眼神看着慕容长风,便出去招来左来,唤来侍女服侍着。
时间一分一秒,都煎熬非常,里面的撕心裂肺的呻吟不断,药效在不定的发作,夏子绯知道,他也曾经看着她魔化过一次,他紧捏着手心成拳,不顾左来的相劝,固执的站在门口,里面的侍女血色的水一盆一盆的送出,他的心慢慢的凉了,当门再度打开时,燕儿泪眼朦胧的走出来,跪倒在夏子绯的脚旁,哏咽的道:“爷,小皇子没保住……”早知道她应该拦住主子了,如果主子没去的话,就不会弄成这样,小皇子也不会没了,主子也不会弄成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
“那琳琅……”
燕儿一抹泪水马上回答道:“爷放心,主子没事,只是晕了过去……”
夏子绯没有说话,站立半响,留下句,好生照顾着,便向书房而去。
书房,灰暗着,没有一丝阳光侵入,慕容长风走进去时,便是这样一幅情景,夏子绯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手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听见脚步声抬起头,那血红的眼睛里是肃杀之意。
慕容长风还没回神,一掌已至胸前,身体随之飞出。
撞在了书架上,滑下,嘴角血丝涌出,他不停的咳嗽着,只听夏子绯似笑非笑的道:“慕容长风,你杀了我的孩子!”
慕容长风毫不畏惧的抬起头直视着夏子绯:“殿下,这说明这孩子和您确实没有缘分,成大事者,必定要有所取舍,殿下,是以至此,是天意,要您成大事,就大业,先如今只差一棋没下,殿下甘心就此满盘皆输吗?”
夏子绯的身影蓦然顶住,挣扎着。
慕容长风扶着书架,缓缓起身,捂着胸口道:“我死不足惜,可是殿下,你真的甘心就此认输,甘于被人压在头上一辈子吗?明明那个位子就垂手可得了!”
夏子绯闭着眼睛,深吸着气,转会了身,良久,道:“那药吃了,会怎样?”
诡异的笑浮现在他唇边,慕容长风看着漆黑的深渊道:“她会完全魔化,不会再有任何感情,成为一个只知道复仇的傀儡。”
夏子绯不自觉地握紧双手,没有回身,只是深吸了口气冷冷得道:“按原定计划进行,你下去吧,好好安排。”
“是。”慕容长风没有看那人的背影一眼,挂着邪肆的笑容离开,终于,要开始了。打开的一刹那,涌入的阳光进入了这密闭的空间,夏子绯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关上门,屋里再度回到黑暗,屋里的人,一动不动的站着。
成大业者,称之寡人,因为他,在这个位子上,必会永远只能是孤家寡人,皇儿,你懂不懂?
“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