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丰城的西部,有一座占地两百余亩的府邸。
大门前坐落着两头威武的石狮子,门柱上雕龙画凤,气象森严。各有四名家中护卫分列两旁,更凭空增添了一种严肃的气氛。
府门上的嵌着“王府”两个大字的匾额右下角,有一只昂首怒吼的金色狮子,那是延丰王家的标记。
王家在延丰城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崛起的时间却不过短短三十多年。就是这样一点时间,就和雄踞延丰两百年的明家分庭抗礼,不相上下,形成了延丰城中两家相互对持的局面。
而且,王家短短三十年间就创下这么大的基业,正处于扩张期的关键时刻。这两年来不断的招收先天条件优秀的年轻人,训练自家的护卫队伍。
能够成为王家的护卫,对很多人来说都是难得的机会,不但可以衣食无忧,而且在延丰城中的身份地位也会大大不同。
楚国军中以及上流社会权贵之间,极重武力。甚至可以说,懂不懂炼气,就是楚国中上下两个阶层的标志。
许许多多自认为条件不错的年轻人都尝试着去王家当护卫,但是能够被选中的,百中无一。
刚刚过了正午,天上的日头正毒。
整个大地都在烈日的炙烤下,使得整条街上也见不到两个人。不过,王家府门前的护卫却是仍然精神抖擞,看不出一点倦意。
东方毅已经换过了一套像样的衣衫。只不过,他的肤色似乎更加苍白,身形也更加消瘦起来。
每一天他的生命都在加速流失。
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眼前宏伟的府门,东方毅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
王家已经成为他唯一的机会!
生存的机会。
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会犹豫。
街道本来就宽阔,又加上没有什么人。东方毅还没有走过去,几名护卫就皱起眉头。
一人迎往他处,怒喝道:“你怎么又来!上次你不死心来纠缠,被二少爷撞见,就差一点将你扭送到守备衙门。这次竟然还敢来!”
东方毅既不生气,也不胆怯,颔首道:“还望大哥能给通报一声,说明在下来意。”
这已经是他第九次来王家府上。
虽然每次都是被拒绝,上次更是差一点被送进守备衙门,不过东方毅别无选择。
于爷爷在他小的时候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也正是凭借这种精神,他才在梦魇般的折磨下挣扎了十六年。
他现在只希望自己的诚意能够打动王家,从而得到一次机会。
那守卫不耐烦道:“又不是没有给你通报过,刘大管家都亲自拒绝你啦。我们再通报不是找不自在吗?”
接着用手一指,充满不可违背的味道说:“你赶快走,别再纠缠下去了,否则我们可真的要把你送守备衙门去!”
东方毅心中暗叹一声。
这世界哀求别人的怜悯真是自讨苦吃。
只有金钱和强权才是自立的根本。
奈何他一无金钱,二无强权。就连自己的身体也宛若风中的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上次登门的时候,碰巧遇到王家二少爷王少云。把他和当值的几个护卫统统训斥了一顿,然后还让护卫将他送去守备衙门。
是他拿出自己仅剩的两个月的生活费,贿赂几个护卫,这才免去一次大祸。那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捕获鱼虾换来的银两。
正不知进退的时候,府门前停下了一顶轿子。
六角圆顶的小轿,朱红丝绸拉的布幔,前面是错落的两层翡翠珠穿成的帘子,让人一看就知道轿子里面就是女子。
“停下!”轿子里传出一个夜莺般清丽的嗓音,随后一个年方二八的女子走了出来,一身的武士服更显窈窕身材,娇美的面容中却又透出一种英武,让人不敢直视。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丫头,生的也是花容月貌、我见犹怜。虽然没有尊贵气质,但是却清丽的如同挂满露水的百合花。
护卫们纷纷上前行礼,恭敬颔首道:“见过凤羽小姐。”
“这是什么人,因为何事在府门前纠缠不休啊?”女子的声音极美,语气中却有一种让人信服的魅力。
“禀小姐。”一个护卫答道:“没什么,就是一个应征府中护卫之人前来纠缠。刘大管家已经看过,说他已经是病入膏肓之人,手无缚鸡之力,让他离去。没想到他先后来了九次,一直纠缠不休。属下这就将他轰走!”
还不待王凤羽说话,东方毅已经上前一步,先见了一礼,然后诚恳道:“不瞒凤羽小姐,在下的确是病入膏肓之人。走投无路下得到济世堂老大夫的指点,说炼气乃是我最后的自救之途。而且,得他金针相试,说本人身体清奇,骨骼亦佳,是炼气修行的良材。”
他已经毫无退路,只想把握机会一搏,故而不但和盘托出自己情况,还把当初老大夫所说“一线希望”换成了“修行良材”。
护卫们大急,紧张的看着王凤羽。上次就是碰到二少爷王少云,给他这么抢白一翻后,连累所有人都给训了一顿,还罚了一月饷银。
王凤羽身后的丫环打量了几眼东方毅,同情心大起,加上被他执着的精神感动,遂上前在王凤羽耳边低语道:“小姐不是说身边还差个办事的人么?”
王凤羽眼眸斜盼,思考时流露出一翻别样的风情,让人晓得她非是那种无主见、无思想的富家小姐。
“你叫什么名字?”
“东方毅。”
他回答的时候心情颇为紧张,却隐隐觉得事情有转机。正想再给自己争取一翻的时候,却听王凤羽用她美妙的声音说道。
“你随我进府中来吧。我那里还缺一名护卫,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卫。”
说完话,王凤羽闪身坐进轿子。只看她腾挪之间的步伐和感觉,当知道她本身是不俗的高手。
东方毅一愣,哪里想到事情如此进展。待到王凤羽的轿子已经抬起来,才迟迟道谢。
门口的几名护卫也是一阵错愕,随后眼神中都闪过一丝妒忌。
王家护卫也是有区别的。权力最大、地位最高的当属金狮卫,是家主以及少爷小姐们的亲卫。次之是银狮卫,一人可以管十多名普通铁狮卫。
府门的护卫都是最普通的铁狮卫,这一辈子能不能成为金狮卫都不一定。可是刚刚还可以任意呼喝的东方毅,竟然摇身一变,成了王凤羽的亲卫,成了高高在上的金狮卫。
这怎么能让他们不嫉妒。
东方毅随着王凤羽的轿子,从王府的东部穿过了三处院门,才来到一处鸟语花香的独院。
沿途上,无论是井然有序的巡逻护卫,还是府中威严庄重的亭台楼阁,都让东方毅耳目一新,有大开眼界的感叹。
连院落间的道路上都是打磨考究的山石铺成,有好多装饰更是他这土包子看不明白的东西。
轿子停下,王凤羽未下轿就吩咐道:“雪儿,我这解语阁旁边还有一座闲置的偏院,本来也是我的亲卫留下的。你把东方毅安排到那里吧。”
轿子旁边一直紧紧相伴的那名丫头点了下头,也不作声。转身向旁边走去,待到路过东方毅旁边时才说道:“随我来。”
王凤羽步出轿子,待轿夫一干人等统统离去后,并没有进入闺房休息。
这座解语阁乃是二层的六角小楼,只是看外面的雕刻就知道当时的工匠必然费去不少心血。它面前的院落也有方圆三十多米深,周边除去几株正在盛开的紫薇花,便是亭亭直立的翠竹,意境悠远。
脚步一沉,身着劲装的王凤羽在院落中辗转腾挪,打出了一套拳。
拳势大开大合,本来极为不适合女子练习的一套金刚伏魔拳,配合她的曼妙身姿和极为强硬的拳势,在她的手上竟然打出了另外一种感觉。
而且,只是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冷风随着她的身形越聚越浓,到了最后已经可以隐隐看到白色的霜寒之气萦绕。
拳势正浓时,王凤羽双耳一动,停了下来,深呼了几口气,凝炼气息,然后柔声道:“雪儿,进来吧。”
雪儿这才走进院落里,禁不住寒冷,打了一个哆嗦,惊喜道:“恭喜小姐,功力又有精进。”
王凤羽却摇了摇头,皱眉道:“凝冰劲确实是进步了些,不过确实像父亲所说的那样,这金刚伏魔拳法和凝冰劲结合消耗太大,而且还施展不出凝冰劲阴柔的一面。不过这也是家族里能找到的最好的啦。”
边说边走入了阁楼之中,在椅子上坐定后问道:“事情都办好了么?”
雪儿拿起精致的紫砂壶,给王凤羽到了一杯茶,然后才答道:“事情都办妥了,不但把东方毅安置在偏院,也派人和府上刘大管家打过招呼。”
王凤羽点了点头道:“若非你是女儿身,好多事情都不方便的。加上你没有武力防身,我也用不着再找什么亲卫。那济世堂的老大夫我从几个姐妹口中听说医术十分精湛,他说的话想来也是可信的。希望这东方毅自己争气,否则就别怪我不留无用之人。”
雪儿静立一旁,默默不语。
王凤羽似乎是自言自语道:“父亲年事渐高,家族事务也管的越来越少。但是化天大哥沉稳有余,却锋锐不足。而少云二哥么,却是太过急躁啦。现在府中的情况微妙,连我要找一个信得过能办事的人,都要从府外找新人才让我放心。唉……”
她叹了口气,轻轻皱起黛眉。
一时间,英气尽敛,小女儿我见犹怜的神态一闪即逝,一双美目似乎隐含无限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