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山茶花开了,一朵红似一朵,花团锦簇。
于雨霏还没来得及多得意几次,于府就因为一件事炸开了锅。
“啪”一声清脆的掴掌声,让屋内一时静默无声,那张如玉般的芙蓉脸上立时起了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这于府,想进于府的门,做梦。”于雨霏冲着那人大声的吼着。
“砰——”,精美的官窑白瓷杯被摔成了碎片,“你这个不孝女,你这是什么意思,连爹的话也不听了,她是你新进门的柳姨,还不快叫柳姨。”于庆元气得手指发抖,指着于雨霏大骂不孝女。
“也不知哪里来的野货,想要我叫她,没门。”于雨霏气得脸都涨红了,嘴上也一点也不饶人。
“老爷,算了,是如烟痴心妄想,如烟不配进这于府,现在我就带着念儿走。”一张俏脸好似梨花带雨,转身就要拉着抱娃的奶妈走,急得于庆元赶忙拉住人,是连哄带劝的。
“不许走,不许走,烟儿啊,你这是干什么啊,要是念儿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办啊……”好说歹说才将人劝住,看着那张玉质的脸肿得不成了样,于庆元又是心疼又是气,指着于雨霏喊道:“你叫不叫柳姨,叫不叫,不叫是吧,好,好,拿藤条来,我今儿就要用家法,好好管教一下你这不孝女,让你知道什么叫作长幼尊卑,还不快去拿藤条来,都愣在这儿干什么?”一番大吼,底下的下人都不敢动了。
“老爷,你这是干什么啊?这才刚回来,先去洗把脸,吃口热饭吧。”大夫人连忙劝道。
“瞧瞧,你瞧瞧,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还懂不懂规矩。”于庆元转脸对她说道。
一句话噎死人,大夫人气得那脸色是一会儿红,一会儿绿,手中的那串念珠都快被捏碎了。
“不许说我娘,她本来就是个野狐狸媚子,凭什么要我喊她,打啊,你打啊,今儿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叫这野货一句。”于雨霏冲着他大声喊着,于庆元气得冲上前去“啪”一声,给了雨霏一巴掌。
顿时屋内又是一阵安静,醒悟过来的于雨霏气红了双眼,发了疯似的冲向那柳如烟,“你这只骚狐狸,我于雨霏今儿和你拼了。”说完,发了疯似的冲向那柳如烟,一阵扭打。
吓得那柳氏赶忙躲到于庆元的身后,一时缩头缩脚,却不想气疯了的于雨霏,有那般大的力气,几个丫鬟仆妇也拉不住,冲过去一把推开于庆元,揪住柳氏一顿好打。
气得于庆元直发抖,大喊道:“反了,反了,给我拿藤条来,拿家法来,这不孝女,不孝……”可是他被几个下人拖住,怎么也上不了前,可怜那柳氏一张俏脸被打花了,大夫人只得赶忙上前劝住于雨霏。
“唉呦,我说大哥大嫂啊,这是为那般啊……”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眸,一张樱桃红的小嘴儿,死的能说成活的,一件黑底上绣着暗红色玫瑰的上衣,下边是深红色的大红绸裙,真是人比花儿俏。
戏也瞧得差不多了,西院的阮氏这才赶过来劝解众人,而于梦瑶则和陈氏,还有于雨莲,三人一起站在一旁只抹眼泪,其实幽幽是暗笑得眼泪直流。
“大哥,你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你也该在信上说一下啊,好让家里有个准备不是,你瞧都这会儿子了,柳姨娘厢房都都还没准备好呐。”阮氏这么一说,于庆元也就不再说了,雨霏也被大夫人死命拉住拖开了,那柳氏是钗儿掉了,头发衣服被扯掉不少,好好的一张玉脸现在成了猪头。
“你们还站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去将西厢房打扫干净,还有你们几个,还不赶紧带柳姨娘去梳洗一下,都跟个木头似的瞎杵着干什么。”阮氏话音一落,几个丫鬟仆妇赶忙带着柳氏下去了。
东院的正房住的是大夫人和于雨霏,院子东边的厢房住的是陈氏和于雨莲,西边的厢房还一直空着,听阮氏这么一说,剩下的丫鬟仆妇赶紧往西厢房去了。
虽然只见过几次面,但是这阮氏行事的干脆爽利,还是让幽幽颇为留心的。
“大哥,你看你这些年在外边忙来忙去,于府这么大个家业,可都是大嫂在撑着,大嫂可喊过一声苦,说过一句累。”阮氏这话说得,大夫人周氏是眼里泪光一闪,于庆元也沉默了下来。
“大嫂这人,你是最清楚的,但凡有些什么事,你和她一说,她哪有不同意的。可是你这般先斩后奏,唉,我知道这事霏儿有错,可她还不是为着她娘,为着这于府,你看你打了打了,骂也骂了,霏儿也不是那不懂事的娃,等过阵子自然就没事了。”这话说得苦口婆心,硬是一个人也没怪罪,也没得罪。
可是于雨霏却不领情,只冷看了她一眼,“我用不着你假好心。”阮氏却毫不在意。
“老爷,弟妹说得对,霏儿只是一时气糊涂了,等过阵子就没事了,你看你这半天了,还没喝上口热茶,莲儿你还不去厨房,端壶热茶,拿些吃的过来。”陈氏想稍微缓和下气氛。
“哼,不过都是些狐媚子,又能好到那儿去。”于雨霏看着陈氏,说话毫不留情。
陈氏的一张脸霎时惨白,已经走到门边了的于雨莲,虽是低着头,可那眼里的恨意是藏都藏不住。
“砰”,于庆元是气得拍桌子站了起来,“给我到祖宗牌位前去跪着,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了,肯认错了,再给我起来,这一次你们谁也不许说情,来人啊,还不带大小姐下去。”
大夫人眼泪直往下滚,于庆元铁青这一张脸,直到下人将于雨霏带了下去,他才冷着脸走了。
屋子里没人说话,只有碗筷交加的声音,最后大夫人还是忍不住了,刚说了半句“老爷……”
一个伶俐的小丫鬟就跑了进来,一脸焦急:“老爷,老爷,不好,小少爷病了,老爷快去瞧瞧……”
小丫鬟的话音还没落,于庆元就已经起身往外走了,“这是怎么弄的,还杵这儿干什么,快去找大夫啊。”
看着那人焦急往外走的身影,大夫人将碗筷一放,冷声说道:“不吃了,你们慢用吧。”说罢回屋了。
于雨莲悄悄看了陈氏一眼,见陈氏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吃着饭,她也不敢出声说话。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于府东院这回可是将人凑齐了,下面的丫鬟仆妇逮着没人的时候就是一顿说。
有说这柳氏是从江南烟花巷出來的,有说柳氏是老爷在江南时候的侍奉丫鬟,还有说这柳氏原是别人家的姬妾,后来被老爷相中了才带回来的,更有甚至说这柳氏原是山中的狐媚子,后被老爷给捡回来的。
不管是那种,这柳氏确是于庆元从江南带回来的,还带来了一个六个月大的小娃儿,听说取名叫于念远,小名叫念儿,记得大夫人听到念儿两字时,那脸色要有多青就有多青,陈氏的脸色也很是不好。
这柳氏来于府也有两天了,除了初次见面,是再也没到正屋来过,没给大夫人来请过一次安,连让人捎句话的意思也没有,这姿态摆得够高,想着大概是现在恩宠正盛,不愿放低姿态来讨好了。
不过那两位也不是一般的角儿,陈氏是不用说了,这次连大夫人也一句话也没说,想来是为了于雨霏,不愿和那柳氏闹得太僵,免得于庆元一句话不顺,最后受累的还是于雨霏。
“小姐,你才今儿大老爷又是在哪儿歇下?”绣儿张着大眼睛,满是期待地问着。
正在看资料记载的梦瑶,实是不想扫了小丫头的兴头,知道她这两天整天的,和那些丫鬟仆妇们叽叽喳喳,于是随意一说:“在哪儿歇下啊?”
“还能在哪儿呗,肯定是在西厢房啊,她们都说那位肯定是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不然那么大个娃儿,东院那两位怎么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啊,由着那狐媚子将人带了回来。”绣儿说得一本正经。
梦瑶放下书,仔细一想,却也是这么回事,想那于庆元每次下江南的时候,身边的那些个小厮下人,大夫人是一个个的叮咛嘱咐过了的。而每次他从江南回来后,大夫人也会找那些常年跟身边的一一问话,可即便是这样,东院也那两位还是一点口风都没听到,这还真是让人有些费猜思。
而柳氏来了这两天,关于柳氏的出身那可是议论纷纭,却没人得出一个正解来,可见这消息埋得深。
之所以会如此,有可能是于庆元放了话让众人不说;也有可能是柳氏手腕了得,将于庆元身边的人一个个哄得闭上了嘴;还有可能是连那些个身边人也不清楚,直到有了孩子,于庆元才将柳氏接了出來。
猜了这么多,无论缘由如何,单从这柳氏能顺利带着孩子进于府来看,就可知道她的手段很不一般了。
东院那两位吃了这哑巴亏,也只能将气往肚子里咽,不过来日方长,多的是将这口气还回去的时候。
直到第四天,那柳如烟才着一身上等江南绸缎衣裙,带着圆滚滚的娃儿,来给大夫人奉茶请安。
“念儿,这牙都还没长呐,就想着说话了。”梦瑶逗着咿咿呀呀的小娃,向着于雨莲笑道:“过不了多久,念儿就该喊你和霏儿姐姐了。”一旁的柳如烟,看了梦瑶一眼,脸上带着浅笑,犹如似雪的梨花。
这话算是承认她们母子俩入了于府,同时也摆明了今后大家的关系,正所谓低头不见抬头见。
西院的阮氏,今儿也特意过来了,听到这话,连忙说道:“小妹说的是,莲儿和霏儿以后都是念儿的大姐了,霏儿虽然性子倔了点,可终归是一家人啊,霏儿以后也会想明白的。大哥,你也知道那孩子就是嘴上不饶人,她要是看到这么乖巧的念儿,心里肯定会很喜欢的。”
过了这几天,于庆元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听阮氏这一说,面无表情的脸总算是挂起了一丝笑,“你啊,两张嘴皮子这么一说,反的也能说成正的,罢了,罢了,去将大小姐请出來吧。”话音一落,一旁的丫鬟早就跑去报信了。
看到容颜憔悴,肿着两只眼睛的于雨霏,大夫人差点泣不成声,陈氏也在一旁帮着流眼泪,于庆元一时心里也不好受,忙叫人带她下去好生照料着,
见此,阮氏心里舒了口气,脸上表情一松,这些都被梦瑶瞧在了眼里。平常西院的她是极少过来的,非挑着今儿过来,定是大夫人和她说了,让她来当这说客,所以刚才她才会那么说,方正不要自己去劝,不过是找个小台阶,让大家都好顺着走。
没想到自己话音一落,那柳如烟就看出她的意思了,特意笑着看了她一眼,看来也是个明镜儿似的人。
于府这戏台子算是搭起来了,以后就看各自的手段了,谁是蝉谁是黄雀还未可知。
梦瑶这天照旧去那茶楼,想着多打听些消息,那知一出茶楼就撞到一个人,她连忙低头道歉。
“你是于府的人?于家的小公子还是小姐啊?”那掐着她的脖子,脸上闪过一丝熟悉的冷笑。
“人呐?跑哪去了?刚才还在这儿的,怎么不见了?”人声响起,像是有许多人。
“是不是往那边的巷子里去了?”有人大声的问道。
“应该是的,抓到他,大人肯定会重赏的。”话音一落,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往这边过来了。
“哼”,那人看了看越来越近的人影,突然手上一松,于梦瑶立时落到了地上,大口呼着气。
看到那些从一旁追过去的人,她心里几番计较,冷眼望了望那森冷的无边夜色。
(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