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眉从唐文龙办公室出来时，并没有再碰到肖剑。得到了大量的新信息，同时又产生了许多新疑问，所以心里想得太多，念头转动不停，却始终理不清思绪，找不到关键，以至于上了车后一直坐在驾驶室思考，完全忘记了要开车离开。
唐文龙所说的话，可信度到底有多高？到底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他确实是在压低股价，低价吸筹，以争取在公司的绝对话事权；这件事他完全没有否认，很爽快地承认了；难道正是因为觉得这事根本没法隐瞒，所以故意大方承认，以退为进？因为设身处地的一想，身处他这个位子，换谁谁都会这样做，换他苏眉也会这样，不然他不但地位不保，身家性命可能都有危险。然而他就是通过这样一承认，结果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那未知名的敌人和难以预测的阴谋上了，谁知道他这是不是一记太极推手？当指出所有几件事都与肖剑有或多或少的关联时，唐文龙哈哈大笑，只说了一句绝对相信肖剑的话就再也没有其他了；最后不得已质问他毒品的问题，唐文龙还是一句，既然肖剑在处理，那就绝对没问题。唐文龙说的别的话可信度不高，但说到对肖剑的信任时那种斩钉截铁，让人很难怀疑他说的是假话。然而这么一来，岂不是暴露了这几件事极有可能全是他自己授意肖剑去做的真相？那么他之前煞费苦心撒的那些谎都因为对肖剑的无条件信任而白说了？所以肖剑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在唐文龙身边有如此超然的地位？他到底是站在唐文龙这边还是在害唐文龙？
心里正茫无头绪时，电话响了起来，几乎吓了自己一大跳。
“眉姐，你还在国际金融中心没？”电话那头是李小四的声音。
“嗯，刚从唐氏出来，现在还在停车场。”
“我刚从你们家学校出来，我们先碰个头吧。”
苏眉心想正好，不但可以交换情报，还可以让李小四那电子脑袋帮自己分析一下，所以就马上答应，然后问在哪里见面。
“要不先去施曼琴那安全屋吧？”李小四说道。
苏眉乍一听之下愣了一下，随后马上想到，李小四一定是有事要和自己与汪小可三个人当面谈，而且还有可能是要自己以支队的身份去看一下施曼琴，好减轻点他和汪小可的掳人罪名，想到看穿了李小四这点小心思，不由愁眉轻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小四听到苏眉的笑声，显然是相当高兴，说道：“这样好了，我下来停车场找你，一起过去，路上边走边说，你看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你李教导打的主意自然是一举多得，好得不能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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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比我先出发这么久，为什么这会儿还在这没走？不顺利么？”李小四问道。
苏眉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倒也不是不顺利……不，应该说是顺利过头了。你猜怎么着，唐文龙跟我谈了老半天，我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有的没的他可是都说了一大堆。”
“那敢情好，收获挺大啊。”
“问题是唐文龙说的话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好吧，应该还是有一部分是有用的。不过就因为这样，真真假假，信息量太大，所以我脑子乱成一团了，刚才一直坐在车上整理思绪呢。”
听到这里，李小四正色道：“眉姐，你听我说，我这个人从小到大没怕过谁，唐老三是个例外。我怕他不是因为他凶狠，也不是因为小时候他救过我，而是因为这个人从来不说谎话，一是一二是二，言出必行。所以我一开始担心的是他不肯见你或者是不肯跟你说什么，但是既然他跟你说了那么多，那绝对都是真话，不存在骗你的事。”
“啊？！”苏眉吃了一惊，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所以说没事，只要唐老三说了的，你回头慢慢整理就好，相信我，绝对没问题。”李小四指着自己的鼻子。
“好吧好吧，我姑且这么听着吧。”苏眉心知李小四说的话不会假到哪里去，心里松了一口气，问道，“怎么走？”
“我刚下来停车场的路上跟汪小可联系了，他还在出警，一时半会走不开，我们先去另一个早就应该去的地方吧。”
“哦？”
“咱们先去见见覃思远。”
“不是说好我自己去吗，为什么你突然间这么有兴致？”苏眉不解。
“因为这小子太不简单了。”李小四说道。
“你突然间这么说，难道你在星白姐那里得到的情报，证明文清与覃思远有关系？”苏眉略一思索，问道。
“不愧是眉姐，冰雪聪明啊。”李小四说道，“其实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说来还是多亏了星白姐深明大义。”
苏眉笑了：“你说我们两个干的这事是不是真的太不厚道了，你跟唐文龙从小认识，却一直不告诉我，让我去找他；我老妈那里呢，你反而不让我去，自己抢着去……”
“这正说明我们公私分明，”李小四说道，“更何况，抛开感情的因素，从事实上来看，我们也应该尽量遵从回避制度，倒不是怕什么违规影响不好之类的，而是它有它的一番道理。面对越熟悉的人就越会有先入为主的主观观念和印象，会影响自己的判断，从而导致得不到应该得到的线索，您说对吗？”
“嗯，李教导说的是，不愧是专业从事思政工作数十年。”苏眉显然是很赞同他的说法，所以笑着调侃他一句。
“所以说，你去唐老三那里，他竹筒倒豆子跟你说了一大堆；我估计要我去啊，我两兄弟大眼瞪小眼一下午就过去了，谁都不会出声——我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夸张，我俩还真试过。唐老爷子都被吓到了，以为我们两个不是傻掉了就是中邪了。”
苏眉笑得直不起腰来。
李小四白了她一眼：“而我去星白姐那里也比你去好得多。你去找星白姐，要不是又闹别扭呢，就是星白姐对你言听计从，违反学校规定来满足你这宝贝女儿，而你也违反一个警务人员的行为准则。”
“哦，听这意思，某人今天出师不利，被星白姐拒绝了啊。那你今天不是白跑一趟？亏你还这么兴奋？”
“呵呵，本少爷是谁？难道遭到拒绝就打退堂鼓么？当然要下定决心，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啊。”李小四大言不惭，“我说要看文清的档案的时候，星白姐是直接拒绝了没错，她说学员的资料是个人隐私，不可以随便泄露的，除非我按正规办案程序出示搜查令，否则就是无视她老人家的职业操守，有损她老人家的人格。”
苏眉吃吃地笑：“星白姐好样的。”
“不过经过我细心观察，我发现她拒绝我的时候，下意识地合上了办公桌上一个很可疑的文件夹。联想到她知道你在调查文清，并且十分担忧的事情，我几乎可以肯定那个文件夹即使不是文清的档案都是和她有关的东西。于是我灵机一动，跟星白姐说肚子饿了，求她去给我弄点吃的。”
“好啊你小子，连我妈都骗，你是欺负星白姐善良还是欺负我善良来着？”
“我哪敢啊？就是怕星白姐难做么，所以找个台阶让大家下而已。”
“那我妈呢，就这么听话，出去给你弄东西吃了？”
“那可不？本少爷可是人见人爱车见车载，星白姐那么疼我，怎么舍得我挨饿？”
“吹，你接着吹。你说，我妈给你弄什么吃的了？”苏眉反而笑了。
“她出去了有十几分钟，然后做了曲奇拿给我吃。哎你别说，那曲奇真好吃，满口牛油味但又不腻，酥软松脆但又不碎不掉渣，里面的蔓越莓干特别香甜，我在外面从来都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
“哈哈，打住吧你小子。”苏眉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本来说是人艰不拆，我想就随便你去自我感觉良好吧，但你越说越得意，尾巴都翘上天了，我不得不给你泼泼冷水，让你好好冷静一下。”
“你在说什么？”李小四看到苏眉的表情，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难道是因为星白姐对我好你妒忌了么？”
“我当然妒忌了！我活了这么些年，就不知道我妈还会干厨房里的活！我妈唯一会做的东西就是外卖！”苏眉完全止不住笑，“李教导你好歹也算是个天才啊，十几分钟能做出曲奇来，这么没常识的话，也只有星白姐那没常识的人才说得出来，你这天才也就这么信了。”
李小四相当尴尬，摸后脑勺：“我这不以为星白姐兰心蕙质，心灵手巧，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厅堂我不知道是什么鬼，她老人家下厨房，哈哈哈，我家没那么些厨房让她去烧，哈哈哈哈！”苏眉笑得花枝乱颤。
李小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么说是星白姐特意给我制造机会去看那文件夹的？”
“谁说不是呢？你一说她出去给你拿吃的我就知道了。星白姐那吃货，办公室里有个巨型冰箱，什么吃的没有，还用出去给你拿？再说了，那超好吃的蔓越莓曲奇，是秘书小漫姐的拿手绝活，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星白姐这人强人所难，要人家干本职工作以外的活，隔三隔五在学校里开小灶做甜点，倒便宜你这好口福的小子了。”苏眉努力收敛笑容，“所以有一点你没说错，你确实是人见人爱车见车载，星白姐真是疼你，对你没得说，不但满足你的要求，还要避免你尴尬内疚。”
“咳咳……”李小四赶紧转换话题，“然而那个档案并没有用。文清留在学校的资料是假的，所以说，现在连‘文清’这个名字是真是假都不能确定了。”
“既然这样，那怎么又会扯到覃思远身上去的？”苏眉问道。
“星白姐办公室有张很大的照片你知道吧？”
“还有谁不知道么？跟你聊了半小时吧？”苏眉又笑了。
“真是知母莫若女啊。”李小四说道，“不过你别说，还真是这张照片有用。”
“照片上有文清？”苏眉皱眉，“这照片可是好几年前的了，她在学校这么久了？而我妈都不知道？”
“星白姐说，她当时应该是参加别的节目表演，并不在学校。”李小四怕苏眉联想到更多，从而怀疑文清处心积虑在针对她，于是赶紧接着说道，“本来这也没什么用，但是你知道文清跟谁站在一起么？”
“你这关子卖得有什么技术含量么？”苏眉嗤之以鼻，“我连这个都猜不出来我还来学人家破案？”
“好吧，是我不对。”李小四嘴上这么说，还是自顾自地继续把这个问答游戏进行下去，“说得没错，这个人就是覃思远。”
“站在一起能说明什么问题？覃思远本来就是文艺工作者，那台晚会他也有参加创作。那合照上那么多人，难道每个人都要怀疑一下么？”
“我并没有说我怀疑覃思远。”李小四说道，“我只是说，覃思远和文清是认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