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四峰,烟云浩渺。
这片平日里不见人烟的边荒之地,此时此刻虽然仍旧有着往昔的寂寥,但却汇聚了当今九州正道一等一的人物。慈航轩青衣轩主,云隐寺永智大师,无名谷叶云谷主,天剑门摇光真人,四人分别立于神女东、南、西、北四峰之上。
不知为何,先前哀嚎不断地易青岚,已然一本正经地站在摇光身后;俏皮顽劣的红豆,也似是改了性子,与恒空一道安静地站在永智身后;那从头到尾,便一言不发的叶玄天,也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沉默。
永智盘膝坐在大石上,沉吟了片刻,缓缓而道:“在论道之前,老衲有些话,却是不得不说。”
青衣道:“大师请讲。”
永智点了点头,望着眼前的茫茫九华山,道:“想必,诸位都已经觉察到这九华山的阴气了,不知诸位有何看法?”
叶云眉头一皱,道:“我比诸位来得早一些,对于这突然出现的阴气,倒是做了一些粗略的调查。”说着,伸手指着神女四峰之间的云海,又道:“那阴气的源头,便是这神女峰之下的深渊。我本来想入渊进一步查探,岂料那渊内地形复杂,多有乱石阻挠,再加上那终年不散的雾气碍人视线,却是没有查到那阴气到底源自深渊何处。”说到此,叶云的神情凝重起来,又道:“不过,我却在渊内发现一些诸多鬼物凶灵。”
永智听得,忖思道:“叶云谷主所说的鬼物凶灵,或许是受那阴气吸引所至。数百年来,老衲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浓烈的阴气,方才老衲御空至百里之外时,就已经有所察觉。可想而知,若是凡人至此,恐怕会被直接摄去了魂魄。”
“嗯?”易青岚一愣,喃喃自语道:“我怎么没有察觉到?”
摇光一听,当即起身,抡起拳头,在易青岚的脑袋上狠狠地敲了一下,道:“你小子喝了那么多酒,感觉不到那是理所当然。”说着,摇光摸了摸负于身后的仙剑,那古朴的剑柄上以古篆刻着“摇光”二字,只见他眉宇之间也泛起一丝忧色,道:“再者,你靠近这摇光剑,摇光剑本就是天地间至阳的神兵,自然会抵消掉那些阴气”
易青岚摸着脑袋,微微撇了撇嘴,嘀咕道:“你还好意思说,那葫芦酒明明你就喝了一大半,你怎么对得起我天剑门的列祖列宗啊……”
听着易青岚的嘀咕,摇光却并没有理会,而是径直走到了悬崖边,忽地神色一肃,左手法诀一掐,右手二指一凝,指向那茫茫云海下的深渊,喝道:“摇光,引——”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摇光剑化作一道赤芒,从那古朴的剑鞘之内冲天而出,“喑喑”的锋锐之声回绝不断,径直冲入了神女峰下的茫茫云海。
摇光站立不动,二指相凝,眉头紧忖,却是不再言语。此时,众人的目光均落在摇光身上,俨然是在等待仙剑回鞘的那一刻。
片刻之后,摇光睁开眼睛,右手二指一划,喝道:“摇光,归——”
话音刚落,那道赤芒便冲出云海,重新回到了那古朴的剑鞘之中。摇光看着众人,微微摇了摇头,道:“那些阴气,却是连摇光剑也无法破开,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永智见此,目光落到了青衣身上,道:“青衣轩主,不知你对此有何看法?”
青衣沉看着众人,沉吟了片刻,道:“本来,我是想在论道之后,再对诸位详说,现在看来,恐怕也拖不到那个时候了。不知诸位对于太阴蔽日,有何看法?”
“太阴蔽日?”叶云一愣,旋即道:“太阴蔽日,阴气滋生,阳气衰退,白昼化为黑夜,乃是鬼物凶灵最昌盛之时,不知青衣轩主为何在此时提起这太阴蔽日来?”
青衣道:“五日之后,便是太阴蔽日之时。”
青衣话一出口,众人均是一愣,脸上的惊讶着实不小,叶云连忙追问道:“青衣轩主,此话当真?前几****夜观星象,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这太阴蔽日怎么可能说来就来?”
青衣又道:“不瞒叶云谷主,我以本派的秘法来推衍,却也是丝毫没有发现太阴蔽日的前兆。不过,关于这太阴蔽日的预测,乃是家师弥留之际的遗言。”
顿时,神女峰陷入一片沉默,众人都知道,白灵轩主乃是功参造化之人,所说的话绝无儿戏可言。
青衣顿了顿,道:“诸位可知道,当年家师为何将这百年论道之地,定在这九华山神女峰?”
永智道:“这也是老衲心中的疑惑之一,这九华山神女峰距离各派千里迢迢,却是不知白灵轩主为何将论道之地选在这里。”
青衣的目光落到了沉默已久的摇光身上,道:“摇光真人,你看这神女峰是否有些奇特?”
摇光环顾着四周,深吸了口气,道:“的确,这神女峰的山顶、山腰、山脚均是一般大小,而且这东、南、西、北四峰几乎一模一样,按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还有,这神女峰虽在这九华山,但却明显比其余山峦高出了不止一倍。”
忽地,摇光神情一滞,望着青衣,惊道:“你莫不是要说,这一切都是人为的吧?”
青衣呵呵一笑,不再言语,转而双手一幻,结出几个玄妙的印诀,那发梢间的青色莲花玉簪,化作道道五色光芒,缓缓流向她脚下,凝成了那绚烂无比的五色莲花。旋即,那薄如蝉翼的莲瓣,便随着飘飘的霞带,缓缓随风而起,将她托送至虚空。
只见她神色一肃,双手印诀再度变幻,五色莲花一时间耀眼非凡,那光芒仿佛胜过当空的太阳。忽地,一声破空之音响起,竟是引得大地微微震颤,那五色莲花顿时化作一片一片,射向虚空各处,竟是将整片天空也遮掩住了,那浩渺的云海、那寂寥的山峦,皆浸在了五光十色之中。
恒空望着这眼前的一幕,却是愣了一下,他从不曾想到,这世间竟还有如此惊天动地的术法,即使与忘心破灭紫电天刑的那一幕比起来,却也是犹有过之。
五色光芒的辉映下,一旁红豆冲着恒空嘻嘻笑了笑,道:“怎么样,我师父厉害吧?你还是收起你那些龌龊的念头吧,否则惹怒了我师父,凭借你的资质,说不准能混一个皇宫的太监总管当上一当。”
永智望着虚空,惊叹之余,却是赞赏之情;处于神女西峰的叶云与叶玄天,已是陷入了惊愕之中,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而那玩世不恭的易青岚,也是呆滞状态,喃喃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开天辟地么?”
摇光打了个酒嗝,眨了眨眼,道:“想我天剑门当年,却也是有一个这样的人物。”
虚空之中,霞光之上,青衣神色一定,双手印决一幻,那道道五色光芒竟是以雷霆之势,旋转融合在一起,向着她脚下的神女西峰席卷而去,瞬间吞没了那巍峨高耸的峰峦。
顿时,地动山摇,轰隆之声如天雷,众人连忙凝定心神,巨大的石块与参天的古木,随着那五色光芒的席卷,不断地跌入那茫茫云海……
片刻之后,虚空的青衣印决再幻,只见那围绕在神女东峰的五色光芒,又化作片片莲瓣,飞向她的脚下,最终重新凝成了光芒绚烂的五色莲花。
这一刻,众人望着那神女东峰,却是失去了言语,眼中的惊讶却是比先前更甚。
那磅礴的身体盘旋在山体,角分三叉似鹿,身过百丈似蟒,鳞甲片片似鲤,利爪如刃似鹰,最震撼的却是那双眼,仿佛能破尽世间一切妖邪,昂首东方,遥望天涯,阅尽九州万年沧桑,护我炎黄不朽之魂!
却正是——苍龙(注)。
青衣深吸了口气,缓缓道:“四象者,辖东方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形似龙,属木,色青,是为青龙,亦称苍龙。”说罢,目光一一扫过其余三峰,道:“南宫朱雀,西宫白虎,北宫玄武,再有这东宫苍龙,便是传说中的四象封灵阵。”
(注):古人将二十八星宿归为四象,即东方苍龙,南方朱雀,西方白虎,北方玄武。苍龙辖东方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朱雀辖南方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宿,白虎辖西方奎、娄、胃、昂、毕、觜、参,玄武辖北方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